“关你屁事。”
束之桃拉着云魄就要起身离开。
谁知池黎手一横,挡在两个人面前,语气轻佻:“本将军话没说完,你走什么。”
“看见你就想吐,再不走今天一天的饭都白吃了!”
这人放狠话时眼睛也是亮堂堂的,手腕上的铃铛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像是附和。
只听她一字一句补充:“别恶心人了,将军。”
哪怕这凉亭里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后再无旁人,哪怕一旁的云魄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那种深深地被冒犯感仍是呼啸着朝鼎鼎大名的池将军脸上扑了过来——令他眼神瞬间充斥着杀气,活生生将束之桃吓得肩膀一颤:“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身份特殊,不是她以为的男人碎片、也不可能会迁就她。
她骂出去的每一个字,都极有可能变成刀子扎在裴华涟身上。
可——又不想在这种人面前服低做小。
束之桃抿了下嘴,刚要说些什么,她的肩膀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揽住了。
连带着落在云魄袖子上的两只手,也被牵了过去,摁在男人怀中暖热。
她这才发现,原来手脚被风吹得冰凉。
呆呆望着男人冷厉的侧脸,听着他低沉不耐的开口:“将军再多说一个字,试试看。”
“……”束之桃张了张嘴,想让他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民不与官斗。但男人话已经说出去啦,她不能长他人志气呀。
所以闭上了。
【棕熊:没事,裴华涟背景深厚着呢,池黎因那场不战而胜的战争一直被上面猜忌,他跟裴华涟的处境半斤八两。而且你觉得裴华涟是那种只顾放狠话的笨蛋吗?】
【束之桃:不是!】
【棕熊:那不就得了,乖啊,咱们不操心这些事。】
【束之桃:好!】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池黎甩袖要走——
只听身后裴华涟浅淡的话音被风吹了过来:“总比将军这时得意不了的好。”
池黎:“……”
白天遇到了这种事,吃完晚膳后裴华涟没有回书房,而是陪着她一起在院子里走。
云魄以手上受了伤为由先回房去了,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我喜欢你。”
所以会忍不住对她做出一些亲密举动,碰碰她的脸、手指,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哪怕被她不喜欢,他也戒不掉。
突如其来一句话,让束之桃僵住了身体。
半晌,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娶她一定是有所图谋,是为了束家的财产——毕竟束家就那么两个女儿,一个养了五年,一个亲生女儿,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裴华涟仗着自己身家不错,又有当过丞相的外祖父,‘威逼利诱’令束夫人松口,把才回家的真千金叼回了自己的老巢。
她的抗拒她的不喜他从未放在心上,他不觉得以自己的那些手段,这样一个小笨蛋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有时让自己不要心急,免得真把她吓得夜里做噩梦——但有时他不得不急,因为随便什么之韵什么谁都能将她骗到千里之外去,让他找得辛苦。
“……我,我以为……”
“若我愿意,束家的那点产业不用娶你也能获得。”
“……”虽然明白男人确实有这个本事,但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还是叫束之桃瞪圆了眼睛生气。
太不把束夫人放在眼里了!
“你不准跟着那谁到处跑。”裴华涟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他说的是上回束之韵的未尽之音,分明不是让之桃给她写信,是干脆想带着之桃一起离开。
若非他那几日在院子周围设下天罗地网拦住了束之韵往里头递来的信,怀中的小人儿还指不定在哪儿呢。
束之桃第n次不满意男人对女主的称呼:“什么那谁,人家有名有姓……”
“还提?”
“干什么!我是嫁给你,又不是卖给你,凭什么你不让我提我就不提!”
“……嗯,你说得对。”
不知这句话里哪个字取悦了男人,他面色稍霁,伸出手拉着她到自己跟前来,眸色渐浓:“愿意搬回来跟我一起睡了么。”
“哼。”
束之桃瘪了下嘴,眼睛撇到了别处。
过了会,男人微凉的手指又蹭上她的脸,把她当面团捏着。
他勾着唇说:“你不嫌弃我,我很高兴。”
“你只是面上有条疤,又不是山匪强盗,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是安慰之语,结果男人的表情居然变得有些僵硬。
束之桃挑了下眉:“你真做过那些事?”
“……”闻言,裴华涟有些不太敢看她的眼睛,慢慢垂下。
【棕熊:毫无疑问。】
【束之桃:可以举例说明吗?】她觉得男人肯定不会告诉她。
【棕熊:你最好是不要知道。】
……好吧,系统也不肯跟她说,看来罪孽多少有点深重了。
【束之桃:现在不做那些事,他可以脱身吗?】
系统回答得很快,也很绝对。
【棕熊:不能。】
裴华涟是个没想过娶妻也没想着留后代的人,他给自己留的后路又窄又阴暗,满是血腥。
他成长的环境就不正常,不能指望他有正常人的同情心、同理心,哪怕再爱一个人,也不会为了谁放弃自己的事业。
【束之桃:我懂了。】
【棕熊:宿主不用考虑太多,能跟他在一起就在一起,如果他注定要死——也许你跟在他身边,心愿就可以达成。】
“……”束之桃被他这种逃避方式弄笑了,她老成地叹出一口气:“过去的事呢现在肯定是改不了的,我又没办法接受,怎么办呢。”
好像只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个答案:她离开。
因为两人从根上就不合适。
他眼睛不抬,睫羽微颤,轻声跟着念了一遍:“怎么办呢。”
月光下,他脸上的那条疤也染上了些许落寞意味,垂下的眼睫也能楚楚可怜,叫心软的谁心生怜惜。
束之桃伸出两只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的眼睛抬起来,与自己对视。
——铃铛被夜风吹出细微的响声,一点也不吵,还有点温柔。
她轻轻弯了一下眼睛:“我们把能改的坏毛病都改掉,不能改的再想办法。”
“我相信你的脑子比我聪明很多,你能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也慢慢不伤害其他人。”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她眸子里忽而蒙上一层水雾,嗓音也缓缓哽咽了,“那就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