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袭青衫,不急不缓从门口走来。
他撇了眼根本不敢动弹的某人一眼,笑意不达眼底,懒得抱拳行礼,只微微颔首,道:“池将军。”
池黎同样反应平平,仿佛喊出那三个字已是很给他面子了。
【棕熊:他们两个之前就见过了。】
【束之桃:我也觉得!但是为什么呢……】
【棕熊:我怀疑池黎提前回京是发现了裴华涟的那些小动作,可能是回来收拾他的。】
【束之桃:啊!他自己已经这么厉害了呀。】那岂不是不用她这个小混子啦。
在大厅里针锋相对怪惹人注意的,束之桃蹭到裴华涟身边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
男人低垂了一下眼,见那只小白手短暂‘哄完’他就想收回去之后,即刻伸手抓住她的细手腕,一同拢入自己的袖子里。
铃铛发出铃铃铃的脆响。
池黎突然笑了声,抱臂道:“想不到将军也会喜欢听戏。”
裴华涟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不让她走了,薄唇丝毫不客气地回道:“雅俗共赏么。池将军不也贵脚踏贱地,令裴某刮目相看。”
很少听裴华涟说这么长的句子,看来池将军极有可能动到裴华涟的命脉了。束之桃想。
池将军的眼睛再度落到束之桃脸上,玩味般看着:“这位是?”
“我夫人。”
“要不是裴公子这样说,我真看不出来。”
眼前这位年岁尚小的姑娘横看竖看也不像成了亲的,发髻随意也就算了,手腕上还挂着个小女孩才会玩的铃铛环儿。
商人之女,难怪没什么素养。
别的不说,池黎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敌意却被束之桃感受到了。
她呆呆地看着白袍将军嘴边不加修饰的讥笑,心里头一下子就被一张无形的大布闷住了。
好像要喘不上来气。
可裴华涟故意用手指拨弄她腕上的铃铛串儿,在她手指微微张开时毫不犹豫与她十指相扣。
束之桃:“?!”
裴华涟:“是呢,夫人生得比裴某好看,也难怪池将军看直了眼。”
“……”池黎面上的笑意凝固,“裴公子什么意思?”他能看得上这种女人?
男人面上的那条疤无声地传达出‘不屑’的意味,他淡漠的眼随意落到自己身旁的小夫人脸上,话是对着池黎说的:“没意思,池将军不喜欢听这个,那裴某就换个话题。”
束之桃冲着他龇牙,手下暗暗较劲,试图让他松开自己。
这厮偏要做出一副仗着她奈何他不得的小人得意嘴脸,越发紧握着掌心的嫩爪子,就是不放开。
【束之桃:他欺负人!】
【棕熊:啊,欺负你多回也不在乎这一回啦。】
【束之桃:……可恶!】
系统知道宿主多半是用这个来转移被魂片伤到的注意力,所以也跟着附和。
“池将军在裴某生意铺子旁安插眼线,又时不时派人来闹事,是几个意思呢。”
“不懂裴公子在说什么。”
“啊,没事,池将军会懂的。”
指腹轻轻在那柔软上摩挲,裴华涟道:“池将军日理万机,裴某就不请将军上去听戏了,不送。”
池黎左右看了看,面上仍是个不善的模样:“怎么,这茶楼也是裴公子的产业?”
裴华涟:“正是。”
“裴公子的生意做得可真大啊,其中真没一点——”
“池将军。”裴华涟面色从容,“说话可要讲证据才行。若你怀疑裴某,喏。”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摆,袖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弧线:“铐上带走便是。”
“……”
池黎深深看了束之桃一眼,轻哼了声甩袖离开。
牵着这人上楼,又不用云魄指示就坐到了束之桃从前常坐的位置。
男人轻声说:“你以为他为何对你刮目相看,想抓我罢了。”
他本该借着这句话或这个事实嘲讽她的自作多情,但束之桃听来听去,这句话都淡得叫人无所适从。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若非要深挖其中深意——一些浅浅的、不肯露面的关心也许能算作一二。
【束之桃:我觉得我们找错了。】
【棕熊:宿主的某些直觉其实比系统的检测程序更有效。】
这是变相认同她的话了。
束之桃嘴角往上牵了牵,却还是要瞪他:“所以你这几日不见人影不是故意不理我?”
“你这样想?”
裴华涟侧过身体,慢慢低下头,鼻尖险些戳到束之桃脸上去:“很难过吗?”
“……”束之桃翻了个白眼,嘴巴无意识撅起,“没有很难过。”
“骗人。”
“嘁!自以为是。”
说着,束之桃胆大包天的用柔嫩掌心糊到他脸上去——摁压着那条疤,然后想把他的脸往旁边推。
男人还有一只手可以用,或扇飞她那讨人厌的爪子,或推开她不堪一击的身体,什么都可以做。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束之桃只看得见他眼中的淡淡纵容。
——男人的脸被推开了,身体却没动一分,顺着她的意没凑那么近,可也绝对不远。
再见到那位池将军,是在一次踏青之时。
男人转身去车上给她拿吃的了,束之桃跟云魄坐在湖边的凉亭里,逗着男人给她抓的蛐蛐。
蓦地从旁边飞来一石子直冲着无所觉察的蛐蛐而去——
云魄眼一动,反手挡住蛐蛐,掌心迅速见红。
束之桃唇边笑意一顿。
她偏头看去,那一身白袍的少年将军仍是带着桀骜不驯的气息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停在桌边,斜睨着云魄:“我说那商人怎么肯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原来是有高人在身边呢。”
说起‘高人’二字,池黎几乎要嗤笑出声了。
他不认为云魄的功夫算得上功夫,也不觉得一个女子会功夫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可以不用过来的。”
束之桃皱眉拉住云魄的手,小心翼翼触碰伤口附近。
她记起车厢里似乎带着药箱,是男人怕她在外疯跑伤了身体,才时时备着的。
“怎会不想看见你?”
这回,池黎眼里的某种情绪越发浓烈,盯着束之桃的脸眨也不眨:“你与他没有睡过,对吧?”
“……”
这一刻,束之桃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起誓。
所谓男主绝对不是她家男人。
把她家男人魂魄碾碎到不能再碎了,也不可能问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