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宫门在沈墨止走进去之后自动合上,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波动了一下,似有若无形成淡淡的一层白色结界。
趴在沈墨止肩上看的束之桃嘴巴瘪了瘪,知道自己又出不去了。
寝宫很大,沈墨止的腿像是有了移形换影魔法,前一秒还在宫门口,后一秒又闪到另一个拱形门前,完全无视了走廊与院落。
也就几秒功夫,束之桃看见了熟悉的床。
“你、你等等!”
束之桃双手撑住男人的肩膀,不让他压着自己倒下去。
——她坐在床畔,男人一只手已经摁在了床单上,一只手仍揽着她的腰。
高大的身形弯下了一半,落下来的青丝带着点点凉意滑过她的耳尖。
“我头上的冠……”
冠‘砰’地一下从她脑袋上齐齐变走,出现在房间里的桌上。
“吉服上的刺绣……”
大红吉服眨眼间从她身上消失,变作整整齐齐的一叠放在床尾。
“还有首饰……”
等到所有东西都卸除下来了,他的眼里没什么情绪波动,但束之桃硬生生看出了‘看你还有什么能说’的意思。
当然有很多要说的事!
束之桃的手推不动他的肩膀,可不妨碍她垮着一张小脸不高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今日大婚?你,你不觉得有点不尊重我吗?”
在喜堂上没跟他算账只是因为束之桃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耍威风,并不代表她接受了。
沈墨止挑了下眉,有几分从前的影子——但不多,那张脸仍是可恶!
“还有不让我出去的事……”她有点气鼓鼓,“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往我身上下禁制呀!你神通广大,难道这点禁制都不会下吗?”
他的手指有些漫不经心地在她腰间摩挲,表情也不大在意的样子。
“……”
束之桃深呼吸一口气,特别认真地说:“你不要不讲话,我很在意这两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见他的眼睛没有对上自己的眼睛,还在看她的衣领,束之桃黑着脸,两手强行捧住他的脸晃了晃,逼着他抬眸。
动作简直称得上是不怕死了——
更不怕死的还在后面,只听她说:“我知道你找了我很多年很辛苦,我心疼并且喜欢你才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你不要觉得我欠你,你不准这么想。”
过了半晌,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夹裹着浓浓沮丧:“反倒是我,我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你喜欢过林浅师妹那样优秀的人,魔界也有很多身材好、修为高的女孩子,有的是比我漂亮比我自律比我性格好的。”
“在我昏迷之前,你还在喜欢林浅师妹,在我醒来后你就——就对我好了,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从来不说,却也不让我自己去看去问去找。”
束之桃放开了他的脸,抹了把自己的脸。
她并没有掉眼泪,只是想擦一擦:“你娶我本该是很高兴的事情,你不要弄得我不高兴啊,我还想记一辈子啊。”
一辈子?
修士的一辈子与人类的一辈子全然不是一个概念,她一睡就是一百年,对凡人来说已经是一辈子了。
若非看她是先前那般蠢笨,他都要怀疑这一百年内是不是又有另外一个灵魂钻进来,成了她的模样。
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做什么都以为别人在对她好——
让她出去?
怕是刚出了这个门就被别有用心的魔族骗去拆了吃了,连个骨渣也不会剩。
这些年他树敌太多,又从不掩饰她的存在,她没有自保能力,哪怕浑身上下给她设满了禁制,他也不能安心。
男人低哑着嗓音:“我放开你,你会不去玄云门,会不去妖界?会不找你的浅浅师妹、不找你的玉蔓师姐?”
他每说一段,腰也随着往下沉一分。
最后说完,已然将她摁在了床榻上,深紫色的眼死死盯住她的眸子——
束之桃眨着眼睛,果然说:“那只是分出一点点时间去看看她们呀,我大多数时间都在你身边啊。她们也找了我许久,我去报声平安是很正常的事。”
“……”
这次他没说话,只是眼中明晃晃摆着两个字:不够。
束之桃真的生气了。
见她扒拉着起身要下床的动作,沈墨止眼中一寒。
虚虚放在她腰间不太正经的手顿时收拢,狠狠往下一压——不等束之桃多说一句话,他整个人也倾身压了过去。
大红床幔被放了下来,淡淡的、熟悉的白光又笼罩着整个床榻。
次日。
束之桃又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一只巨大的八爪鱼缠住,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太真实,真实到她一口气呼出去直接就醒了。
男人那张脸离得很近。
合上眼的他越发显得睫毛长而密,肤色白皙得比女人还嫩——墨发散乱在床上,有的与她的纠结在一起,有的柔顺披在别处。
这样的他没有一点杀伐气,那些魔啊妖啊仿佛都离他很远很远。
男人非常没有安全感地把她当作玩偶死死抱在怀中,双腿双脚缠着她、压着她,别说下床了,她就是动一下都得磨蹭许久。
……原来梦里的可恶八爪鱼是你啊。
束之桃翻了个小白眼,被子里的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肚。
虽然有被他的睡颜美到,但束之桃的脑子很快重启,回忆起昨晚的事。
修为高就是好,想做什么做什么,欺负她这种可怜兮兮的小菜鸡太容易了——
【束之桃:他为什么不直说外面很危险,非要用这样的方式!】
她又不笨,难道对她不好的她也要上赶着咩!
【棕熊:沈墨止这种人应当是只相信自己的,他只觉得他自己可以保护好你。】
【束之桃:……其实他想的也没错,我确实保护不好我自己QAQ】
【棕熊:后悔没好好修行了?】
【束之桃:有一点点。】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很小一点点距离。
她也没那么喜欢到处跑,也不是不愿意在沈墨止为她塑造的小小世界里生存。
他不安她能感觉到,她也有点怕呀。
怕没得到碎片他就死掉了,怕自己这么笨不能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