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又曰犬,又类狗者,以其识主者也,有骨食之,尾摇而萌蹈之,虽主不善,不易其性,故称舔也。有舔狗者,闻听晚安鸣谢也,饮水也饱寝冰也安,然则欲而不敢求,苦而自食也,故曰:舔狗舔狗,一无所有。
曾经会哭醒悔醒的事,周义还会梦到,如果那天他不去叫门……
说不定就看不到终身难忘的画面。
她是他的客户,找到他打算把自己房子出掉,在房子卖出之前,她仍旧居住着,她说自己一个人,自己的房子爱惜,没有出现原则性的问题,这是允许的。
但他叫了门,开门的是一个男人,白色T恤,五分短裤,脚上的拖鞋,还是自己穿过的那双。
房本上只录女方姓名,男方据说是部队人员,也就是军人。
“哎,你好。”周义一脸茫然,这男的是谁,即便跟女主人如胶似漆,他也很少在这房子里过夜,很少的意思,就是——有过。
女主人于周义一样的年纪,当时也才26岁,当时的周义还不是什么组长主管或者经理,他就是纯一线奋战的中介。同龄人之间日常的话题还是容易找的,但情愫这种东西,不是框框条条能诠释的。
“来的时候,带两杯奶茶呗。”
骑电瓶车的人,风吹日晒倒不怕,烦的还是下雨,尤其是瓢泼大雨。
见到女主人之时,他已经全身都湿了,提着两杯奶茶的手举向女主人。
“下雨了你完全可以叫外卖呀。”
“外卖不准时呀。”
“这杯是你的,辛苦你啦。”
“顺路的事,不辛苦。”
“进来洗个热水澡吧。”
“不用了。”
“那怎么行,现在还下着雨呢,不洗澡吹干衣服也行。”
周义收房的时候已经进过房子里面,三房一厅,常规的餐客厅家具齐全,一间卧室放着电脑,用来当书房,另外一间用作客房,有床有柜,只是床上的梦思床垫连塑料薄膜都没撕,薄膜上的灰尘也是肉眼可见,主人房的布置,周义只在门口处扫过一眼,毕竟这属于闺房。
那一次,他置身闺房,床是粉红全配,床边是梳妆台化妆镜,用的乳白色,衣柜背后还用一扇衣帽间隔出了干湿分离,最后才到卫生间,花瓣点缀的地毯,光着脚踩在上面,十分的柔软。他就在女主人的房间里,用着吹风筒烘衣服。
“我来帮你。”话才说完,女主人已经到了周义跟前。
直到有一天,女主人发信息约周义出来吃宵夜,他们的事成了。
说不清楚是谁办的谁,两个人或许都有想法。过过几次夜的周义,如果几次夜的周义如果能翻一下衣柜,一定会有新发现,然而,他终究没有机会了。
那个新男人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霎时间,女主人也跟着走到了门口,他的嘴眼前。只见女主人也愣住了。
“这是你们的东西吧,刚在门口看到。”周义先说话,打破僵局。
男人看着周义没作声,他严肃而又笔挺。
“啊,这是帮我们找买家的卖房小哥。”女主人说着,脸上强挤出笑容。
“这样啊,进来坐。”男人说,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了不了。”周义说着,作个道别转身即走,这样一幕,他出现的不是时候,还搭上了心意——专门去超市买的一大袋子的厨房酱料、零食,还有护舒宝,是日用夜用都有的那类。
微信已经拉黑,电话拒接,直到买卖双方过户后,约定的搬家期限,周义陪着新业主去收房时,才看到了那幅相框,相框内男着军装,女披白色婚纱。
“对不起,是我伤了你,也请你忘了我。”
这是迟来的一条短信信息,号码来自女主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唯有李商隐此诗句可概括之。
梦醒之后,看了一下自己的裤衩,干的。
只是想起梦起,不免会笑会遗憾而又后怕,就把它当做俗世间的春梦一场吧。
“采用非正常的办法所获得的任何东西,一切后果由个人承担!”这是当年徐总的教诲。
“我都有破坏军婚的本事了?”有时候周义自己都不相信,那些事情竟然发生了。
“小乞丐,帮我看个户型。”微信那头发来信息,是来自警花的。
警花名叫韩舒妍,28岁,地铁站内安检处的工作人员,确定单身,确定的意思是,假设有偶,那他话中带撩的句子,必然反感,而警花韩舒妍没有这个反应,也无其他变化,那便坐实了单身推断。
大街上的女性何其多,但任何一个标签都贴不上,一部接触二了解,要了微信也就多占别人一个拉黑名额,浪费人一次删除的时间。回想起自己的异性接触,也都不是一板一眼的常规相识,周义也就习惯了,想知道别人是否单身,简单,编个幌子说:我有两张电影票,这周有场好电影,送给你和男朋友一看好不好。
社会世界里,无利不起早,素无来往的两个人,人凭什么搭理你?
根据经验来讲,通常无偶的肯定也会说,信息里不说,当面问也不会尴尬。如果有不识相的异性,他只会给一张,名义是:二人观影,一人免单。电影票这种东西,其实不难弄到,地产项目搞个观影活动就有了,府城这么多楼盘,蹭几张不难。
但不能白蹭,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周义回复消息:先发过来,下班给你分析分析。
地铁站那儿,周义也不是天天去,同时也不是次次都去那个站口,不是白去不白去的问题,蹭一顿晚饭没什么值得美滋滋的,他自己回到家中随便炒两个菜就也可以替代的,跟警花说骚话,也只是顺便的事,不耽误工作。
微信上他不是主动发起聊天的人,说不定对方彼时也在忙碌状态中。
说说周义在府城的家吧,79平方的2+1房,严格意义上说,可以称为小三房,并非歧视小三,这一行的婚外情业主还是占有一定比例的,说小的原因在于,户型设计上通过卡面积,偷空间的原则所赠送的这一间房远不如其他两间房实用,所以这个三房不大,“不大”也就是小。
进入销房队伍后,周义的目标就是买房了,并且他要不依靠家里的帮助,自己一手搞定。他实现了,连车也搞定了,但只兴奋了一阵子。
每天睁开眼睛,就意味着——你要挣够还款的数字。
晚饭后的周义,着手完成警花韩舒妍的安排。
“下班了还是?”周义第一回主动向警花发微信。
“嗯,在家”来自微信那头的信息。
“为了方便你了解,我决定亲手录制一个视频,一般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哦。”周义发着信息,一边走向书房,书房里除办公用的桌椅和电脑外,没有别的东西,毕竟挣完首付,再安排装修,银行家已经个位数了,困难的前两年,还需要求助于信用卡花呗借呗。
“好呀”随着信息还附赠了个微信的表情,这对于资深舔狗而言是细节,发微笑表明他还感兴趣,发高傲表明没兴趣,细节决定不了舔狗成败,但是能辨别舔狗之段位。
“总体来说,户型可以打上95分,在市面上,这户型可以说数一数二了,但我猜你更关心的应该是在当下环境,这个项目能不能如期交房吧,咱们不着急说,先看图。从头梳理,拿到任何一张户型图,不要着急去看平面也就是布局,咱们先看楼群分布图,先确定方位——东南西北,而后看看咱们户型的朝向,朝向的判断,即可从客厅阳台或者主卧窗户处判断……”
周义一连发了三段视频,总共15分钟,而警花韩舒妍连发三个崇拜的表情包。
“专业就是专业”
“话说回来你这么能说 不当骗子太可惜了”
警花回复的两条信息均没有标点,这是寻常习惯了。
“一边玩去。”周义回复,收到的是假装委屈的表情。
“最后咱们说一下你关心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按期交房,这个项目我也知道,跟我们也有分销合作,据我所知,他们没屯有其他地块,也就不存在用挣钱项目养其他项目的可能性,相对其他房开,风险还是蛮小的。”
周义发送信息过去,还补充一句:风险小,不代表没有,这不是我所能保证得了的,知道吧。
“知道啦,不是我买啦,是我哥准备买,他在县里上班,但是想让孩子在市里上学,所以专门让我和我妈去帮看学区房,我们先把把关。”警花所发送的信息,同样要是回车了几段,不带任何标点。
“是你哥的孩子呀,我还以为是你孩子呢。”
警花那边发送了一个敲头的表情,周义坐在办公椅上傻笑。
“你是怎么做到正经与不正经同时存在的呢?有没有看过医生?”警花这一条信息,就带上了标点,还是细节。
“看过了。”
“那医生是不是怀疑你精神分裂?”连同信息传来的,还有一个捂嘴的表情。
“医生说了,就我这样,活该光棍!”
“哈?这是医生,不会是算命的骗子吧。”
当周义洗完澡,半躺在床上,警花微信的信息还在传来。
“你这张嘴没有十个八个女朋友谁信?”这一次是一条语音。
周义只是打字,“十个八个哪够呀。”接着又回复,“时间不早了,准备休息吧。”
“安。”
细节,还是细节,如果换到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周义肯定激动整晚都在笑,“安”也就是“晚安”,而“晚安”等于“我爱你”,这是某个情感高手告诉他的,能跟你道晚安的人,必定是重视你的人,而互道晚安的两个人,没有故事,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人都会成长,过往幼稚可笑亦是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天发誓”都有假的,晚安能算得了什么。
有一种感觉,思念一个人会有某种力量,这不是鸡汤鸡血所能实现的,当见其时,哪怕饥寒交迫也会变得精力充沛。
这种感觉似曾有过,有“渣男三不”曰: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呵,那我算么?”周义问自己。
“怎么不算,那杨馨呢?如果你要办了她,你就问一下自己,难么?”这是另一个自我的发问。
“咳,有那么简单,当年那些事,你也知道的吧,可换来的是什么。”
与自己畅谈,或闲暇时,或半梦半醒之间。
“那些不都是你在舔么?”
“十几年的老舔狗了,从学生时代开始,哪一次不是自己先入的局,军嫂那一出,假如你把持住了,会有后面那么难堪么?”
“但那时候不是很快乐么?那是我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啊。”这话会从周义的思想斗争里说出。
“别人用你是因为寂寞了,不用你是位置上有人了,你连人家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谈什么相爱?”
“跟大保健里的至尊套餐有什么区别?”
思潮里,这一个自我占了上风。
“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说我其实也是说的你自己。”
“你不会是想着警花吧?”
“昨天表现不错!”
老地方,周义又蹭起了饭,而自那之后,周义都会报之以奶茶,有时候一杯,有时候自己也喝上一杯。
“那是,本职工作肯定得干好,别什么都能张嘴小乞丐,闭嘴小骗子。”周义坏笑。
警花韩舒妍又是收力的一拳。
“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就在前一日,周义见到了女方家长,母亲,还有亲哥。
“你就这么来了?”警花道。
“哈?”
“就不应该带点什么?”
周义脸红了,原本只是带他们三人看房,他一下子反应到了见家长。
“哦,我去先拿几瓶水。”
“不用啦,开玩笑而已。”
他们已经发展了中介与客户关系,因为没在案场,也就是售楼中心留个人信息,所以周义可以将这一组资源自然拦截。
周义带着这三人穿过园林示范区,进到楼体内,走进套房内,一一细说着这个户型,优劣各有点明,套间内还有另外一组看房人,一位母亲和一对年轻夫妻,他们也是周义所发展的客户,同时还有两名销售跟着。
以往时候,到了案场,他话就少了,更多的是让案场发挥,自己适时地补充,说得多的不像经理,干得多的,就不像领导。但那一次毕竟是“见家长”,他洋洋洒洒,一会儿描绘生活,一会儿落地现实,阐述着,房子、生活与家的关系。
“这个房间,可以留给你爸,他睡觉打呼噜,在门口刚好不影响大家。”另一组看房的母亲说。
“妈,谁说要给爸留一间房呢?”儿媳说。
母亲的笑脸逐渐消失,普及完项目价值点的周义,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而警花一家三人巡视套间,这里聊一聊,那里点一点。
“那将来我们两个干不动了,住哪里?”母亲说,声音有些许颤抖。
“你们当然还是住村里啊,村里多方便,空气又好。”
周义看着陪同的两位销售,她们闲聊了起来,他走近这组客户,只见母亲,从斜跨的小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微微颤颤,递到儿子面前,儿子象征性一挡,她又递向了儿媳。
“妈,你这是干嘛?”儿媳说着,她的手可比嘴快。
周义听得出来,这位母亲下一秒就要哭了,“房子的事情,你们决定吧,我们就不过问了。”
“妈,你这样,我们怎么住得下呢?”说着还了回去,但一个没拿稳,一个不是有心还,银行卡掉在了地上。
捡起来的是周义,而他给到的是儿媳手里,这里其实也是细节。
“按道理说,这是客户的私事,我不该参与。但你们的妈妈,我是知道的,大中午还在田里,姐姐也嫁出去好多年了吧,家里就两个人,谁帮他们,他们省吃俭用,供你上学,如今还供你买房。”
“周经理,别说了。”这个母亲眼睛里擎着泪水。
“辛辛苦苦养育我们的二老,咱们不可能寒了他们的心啊。”
周义说着都快声泪俱下了,儿子呆呆看着流泪的母亲,儿媳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巾。
这一幕还有另外一家人在看着。
“哦,是那位阿姨呀。”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有这样的感染力。”
“怎么样,你看我下一届奥斯卡能不能拿奖?”说完,周义挑挑眉毛,贱兮兮的样子。
“去死!”说完,警花转身,准备回到工作岗位。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其实可以邀约了,这个邀约,就是所谓的约会。
“哎,警花同志!”
“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