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牧不认为这一行人出现在大祈皇宫，只是为了单纯地为了旧地重游。
萧十一之前一直负责和王牧联络，索性走上前去，“王将军，这次我家主子亲自来找你，是想劝降的，良禽择木而息，王将军没必要耗死在大梁太子身上，你们不是一路人。”
“你们是想让我叛国？”王牧瞪大了眼睛，发出如此质问。
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生是大梁的人，死也是大梁的鬼。”
萧景珩眼睛一眯，看着对方戒备的神色，并未表现出恼羞成怒。
他只是沉静问道：“王将军，您这话可是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王牧回答，却少了几分底气。
经过刚才的心神动荡，再加之言辞激烈牵动情绪，王牧回答完刚才的话，胸口就感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接着便低声咳嗽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好像有烙铁滚过，又痛又烫，王牧只好拉扯了下身上的衣裳，这才感到了些许的清凉。
萧十一知道这伤的原委，直接道：“王将军对那大梁太子钟炎如此忠心耿耿，可他却未必是这么想的。”
王牧神色一僵，明显被人踩到了痛处。
萧十一借机继续说道：“王将军劝太子钟炎不要着急出兵雁城，本是明智之举，但那太子却怎么想的？”
他语速变快，甚至有了些慷慨激昂的意味，“钟炎却只认为王将军在挑衅他的威信，甚至对您施加杖刑！这种不怜悯属下的主君，还有什么值得跟随的？”
王牧不知该如何作答，有些心虚地低下了眼睛。
他想反驳，但是反驳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
萧十一用话又激了几句，才转头看向萧景珩。
萧景珩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但说出去的话的威力却比刚才萧十一更甚，“王将军在军中极有威信，自然而然也能察觉到属下的愤懑，他们对那钟炎已经一忍再忍，王将军难道也要看到他们一腔热血被冷水泼灭，逐渐心灰意冷吗？”
王牧的神色果然出现了松动，他想起一直追随在自己手下的将士士兵，呼吸一时间都停滞了，眼眶也逐渐变红发热。
他可以不顾惜自己的这条性命，可以在太子的门前一再遇冷，但与他生死与共的那些弟兄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看来王将军也知道手底下那群兄弟们的境遇。”
萧十一看自家主子的话已经起了作用，又跳出来当了黑脸的角色，“王将军自己愚忠，也要将忠心耿耿的属下一起拖下水，对不对？”
他声音一句比一句大，“王将军要为自己的愚忠付出代价，也要让兄弟们为追随您而付出代价吗？您看着他们的满腔热血，难道就不愧疚，不心寒吗？”
“别说了！”王牧一声大吼，身体逐渐僵硬。
这些话他不敢细想，也不忍心细想。
王牧今日在朝堂上劝诫钟炎不要出兵而被他训斥的情景一一在脑海中交织出现。
可偏生萧景珩还在旁边无情道：“如今天下大乱，国家随时易主，像王将军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和抱负，良臣择主而侍，你难道真要在这样的君主身边蹉跎时日吗？”
这句话像是针一样扎入到了王牧的心中，细细密密地疼。
乱世最易出英雄，他何尝不想凭借自己的才干挣出一条前途来？
王牧忽地抬头看向了萧景珩，问道：“你口口声声这样说，那你一定就会是明君吗？”
萧十一神色一变，他永远接受不了有人在他的面前诋毁萧景珩，哪怕是质疑都不行。
但萧景珩却伸手拦住他，神色坦然地对上王牧的视线，“我是。”
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长期久居高位的贵气和仿佛天生带着的霸气夺目耀眼，让人瞬间便折服在这气度之下。
萧景珩直接表明诚意，“我知道王将军一向顾家，明日我就能将您的家人带来保护起来，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他连这点都想好了？！
王牧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叹这人的心细，还是该惊讶于他的步步为营和算无遗策。
家中的老母亲重病已久，这是王牧唯一的顾虑。
萧景珩继续道：“王将军母亲的病也不必太过担忧，这次我身边带了药王谷孙药王的嫡传弟子，医术了得，一定能为王将军分忧。”
莫名其妙被提到了的杜晔挠了挠脑袋，笑着从萧景珩身后出现在王牧的面前。
“我的医术虽不能称天下第一，但比你们大梁这群庸医还是强多了，尽可放心交给我。”
王牧不敢相信：“为了牵制住我，我家里里外外都是太子派过去监视的哨兵，你们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将我的家人全都带出来？”
萧十一松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些笑意。
他知道，王牧如此说，那就是松口的意思，已经有了要弃暗投明的倾向。
萧十一开口道：“既然我家主子承诺了，明日必定会将王将军的家人全都接过来，届时您只要等我们的通知便是。”
王牧的心早就成了一团乱麻，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感受，像只提线木偶一样听着对方说话。
萧景珩知道让王牧这样的老将在瞬间作出决定是断然不可能的，故此说道：“王将军也可以趁着这一晚好好想想，明天我再静候你的答案。”
该有的意思都已经表达清楚了，他们也不必在这里多做耽搁。
话音落地，萧景珩便带着锦衣卫迅速离开，只剩下王牧一人停在原地还在发愣。
王牧一夜无眠。
次日，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巡逻，昨天萧景珩说的话依旧在他脑中回响，可王牧真的拿不定主意。
直到他看见皇宫门口围满了人。
“这是怎么了？”王牧拉住一个小兵说道。
那个小兵脸色发白，满眼惊恐，说话断断续续：“今日一大早……一大早就有文官劝谏太子不要出兵……但，但太子不听，直接下令把那位大人给斩了。”
王牧的脑袋轰的一下，他扒开了里一层外一层围着看热闹的人，眼前骤然出现了一片血色。
他心痛难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敢置信。
而在一旁，与他神色相同的人不在少数，都是大梁忠心耿耿的忠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