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在后,华尚裕依旧一副流氓做派,无论苏暖如何挣扎他没有丝毫要作罢的意思。
白皙的脸带着怒色,眼眶发红,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华尚裕露出心疼的表情,她痛他也跟着疼。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声音含糊不清,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他心中既疼的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可他的骄傲使他不愿意低头,他俯瞰着看着她,欣赏她的娇弱之态。
突然暗阁被人从外面打开,那正是少年长烨的脸,打断了这旖旎之景。
长烨满脸的震惊,他没想到他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长烨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看到华尚裕那俊颜一冷,让他又惊又怕。
“父王?”他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惧怕之意,他也没有想到他自己无意间会撞破了
“滚出去!”华尚裕怒斥道。
“好,好的。”长烨领命,落荒而逃。
华尚裕松开了手,二人从暗阁里走了出来。对着她道“小孩子不懂事,苏姑娘别介意。”
他话音刚落,一个凌厉的巴掌便落在他的俊颜上。华尚裕侧着脸,片刻愣怔。
贵为亲王的他,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打耳光,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可惜,这个女人是他深爱的人,无论她对自己如何他都会纵容着,甚至他连她的的一根毫发都舍不得动。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苏姑娘是为了他打的我吗?”
“是你有意要羞辱他,羞辱我!”苏暖愤恨道。
华尚裕长睫微动,“我们真心相爱,为何要说羞辱二字,这一个月里来我们二人过的是这样的开心畅快,可为何见到他以后苏姑娘就变了?”
“因为我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场错误!我的每一天活的都好煎熬,你懂不懂?”
华尚裕神色木然,“苏姑娘和我在一起的开心都是假的吗?”
如果是假的,那冲破灵魂的悸动又到底算什么?
她痛哭失语,本不该迷恋这人的本性,本不该进入这一场痴迷的幻境。他在近她,将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脏。
“苏姑娘,两个人既然相爱那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
“因为人的一生不是有爱就行了,上有天理下有宗亲,我们的事就算是改朝换代,依旧是容不下的事!就连我自己到现在也不能接受!”
“人生本来就是短暂的,为何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如果自己还要和自己过不去,那么我们的一生岂不是要被遗憾与痛苦占满了?”
他拉着苏暖的手,“苏姑娘,人生得意不也是一种福分?”
看着他深情的眼睛,苏暖的心再次的沉沦。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自己爱的好像只是你的脸。”
华尚裕心中一震,他害怕她知道真相。他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深情的盯着她,开口道“你若爱的是我这副皮囊,便拿去就好了。”他闭着眼,心已经冷到了极处。
纵使有情人蛊的加持,她的嘴里依旧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她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是庸俗之人。
“他就那样好?”苏暖微微侧头,不再看他那双能惑人心神的眼睛。
他的手指捏着她精巧的下颚,“回答我?”
她动了动嘴,正准备说话,可却被他堵住,他是真的害怕,可是他在怕什么?
怕那嘴里再说出残忍的话,苏暖死命的咬了他一口,他吃痛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他也不顾被她咬破唇角的疼痛,血腥的味道在二人的口中缠绵。
许久苏暖才推开了她,她扬手又要去打他,他摸着嘴角的血渍,倒也不去躲。
那巴掌并未落下,有人拦住了她扬着的手臂。苏暖抬头去望,正是那老态龙钟的老人。
她一改刚才的老弱,眼里闪烁着精光,看起来就是一个聪明人的样子。“这位姑娘好生厉害,我们家主君被欺负至此倒也不反抗吗?”
苏暖一脸疑惑的看着好似相识的二人,华尚裕并没有抬眼看那老太太,开口道“太婆婆,这和你没有关系。”
老太太看着苏暖,华尚裕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孩子的心性,所以她开始对面前的小姑娘开始好奇。
好奇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他如此相护。
老太太看苏暖这番样子,想着二人方才的争执,便知道二人是起了争端,这两巴掌也能让她知道这个柔弱的小姑娘把她们家的小主人吃的死死的。
“姑娘,我们家主君如此宠爱你,姑娘又何故如此这般对待?”
苏暖不说,面色难看。
老太太冷冷的一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她看起来好像已经近百岁了……
“姑娘,不是老身倚老卖老,只是像我家主君这般尊贵的身份自小到大都没人动过一个指头,姑娘是什么样的能耐皇亲贵胄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纵然老太太的话是在为他讨公道,可是她用这样生硬的语气给苏暖说话还是引得他的不悦。
“太婆婆,你的话太多了。”
老太太低头,看着那个一向凶残、冷酷的人如今是这样的温柔,她感觉到不可思议。
苏暖看了看二人,她的脸色已经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她的身体纤细的就如同蝉翼一样轻薄。她转身离去,华尚裕正要追去,老太太却给了一句话,“主君与那姑娘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纠葛?”
“与你无关。”华尚裕冷冷回道。
“那个姑娘似有要寻短见的意思。”太婆婆的话触动了他,他退了回来,狠狠的瞪着她。“你在说什么?”
老太太并没有理会他的怒火,与外人而言会惧怕她,可对于她这个年龄来说这就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孩子而已。
“主君,太婆婆不会害你的,太婆婆活到这个年纪了,什么看不明白,你看她的眼神,哪里还有一点想活下去的样子。”
“在我的身边,她竟然就那么痛苦吗?”华尚裕喃喃自问。
“所以太婆婆问你和那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那姑娘的样子怕是心没有全放在主君的身上,要么是贪图主君的身份,要么就是贪图主君的美色,太婆婆觉得她与你的真心少之又少。”
听到她的话,华尚裕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疯了。
“所以太婆婆建议主君早日与此女断绝关系,少牵扯的好。方才我看她打了主君一巴掌,主君竟然一点也不动怒,若不是太婆婆方才亲眼所见,太婆婆是万万的不敢相信。足以见的主君对此女动了真感情,可此女之心不值得主君如此对待,所以主君应早早抽身,莫要沉溺于此啊……”
老太太说完话,看着华尚裕的脸上一片冰冷。
“主君莫是嫌弃太婆婆年纪大了,说话不中听……”
“她的身上有我的情人咒,我与她早已生死同命了。”
“什么?”老太太的两片苍老的唇微动,满眼的不敢相信。沉默许久才去接受这一事实,“主君,怎可如此糊涂啊!”
华尚裕面庞冷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太婆婆,我爱她。今天带她来这里也是想给你看看。”
老太太不停摇头,想到了什么,震惊的问“那为何她还会如此?”
他强作镇静,说“她的心里深深爱着另外一个人,就算有情人咒的加持她也只是短暂的爱了我一下……”
老太太的心已经沉到了极点,“姬世一族的情人咒,若被下咒者不能一心一意的与之走过一生的话,下咒者便会得到反噬,不得……善终啊!”
“就当只是个胡话,鬼神之论罢了。”
老太太的声音颤抖,浑浊的眼睛流出了两行泪水,“主君是忘记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主君今日是要走姬丫头的老路吗!若是姬丫头,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见到她的儿子也重蹈覆辙,那她在九泉之下还能安宁吗?”
“不会有那一天的。”华尚裕斩钉截铁道。
说着便也离开,却被老太太挡住了路,华尚裕皱着眉头,“太婆婆这是干嘛?”
“如今事已至此,也无环转的余地了,太婆婆随你一起回去。”
华尚裕有些震惊的看着老太太,“太婆婆都已经二十多年没有离开过这座庙了。”
“哪有能怎么办,就让太婆婆去看你走你母亲的老路。”老太太用衣襟擦了擦眼泪,“我的姬丫头就是这样没的,走的时候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姬氏一族的情人蛊是老天爷赏也是老天爷的罚,主君放心,有太婆婆在一定会让你的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华尚裕低头,沉默不语,老太太心疼的看着这个俊俏的孩子,“姬氏一族,为何总是出你们这种痴傻的人?”
唉!
老太太活了快一百年都找不到这样的答案。
天地间的美景是谁造化的?一土一地一城如此辽阔无垠,太阳照在地上照在雪上,反射了洁白的光,高峰浩荡。可后来那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也只能睡在冬日的土壤里,在春季花开时破土而出,花落魂尽,生命走到尽头时不是害怕,而是解脱。
自苏暖一人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无论小丫头在外面如何的敲打门窗,如何的叫喊都得不来一丝回应。
小丫头不知道这好端端的出去玩了一圈为何回来就变成了这样,只知道要赶快打开门,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可怜的沁雪拿着小身板学着人家撞门,装了几下便疼的流出了眼泪,这门如此坚硬哪里是她能撞的开的。
“开门啊小姐!快开门。”
喊到最后沁雪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就跑着要去外面搬救兵。
刚跑出院外就和华尚裕撞了个满怀,撞的小丫头眼冒金星的。
“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冒失?”跟在华尚裕身后的高等丫头问道。
沁雪发觉自己做了错事,立马跪倒在地,“王爷,王爷快去看看小姐!”
听到是苏暖,华尚裕也紧张了起来,“她怎么了?”
沁雪起身跟着快步朝屋走的华尚裕,“小姐她刚刚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奴婢怎么去喊都不理,奴婢看小姐回来那样子脸色十分苍白的吓人,奴婢怕小姐出了什么意外。”
华尚裕试探性的敲敲门,如同沁雪所说,没有任何的反应。
“苏姑娘?”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确定苏姑娘在屋里?”
沁雪点头,“奴婢确定,苏姑娘回来之后奴婢便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
华尚裕眉头紧皱道“苏姑娘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拆了进去了。”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撬门吧!”华尚裕叹了口气。
进门他就嗅到了腐朽的味道,不是现实的腐朽,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的腐朽。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窗纸透出的一点光能看到她躲在阴暗的角落,神情无助的像个孩子。
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都要碎了。
“怎么不点灯呢?”
苏暖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蜷曲的姿势,他坐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去抚摸她的头顶。
“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脏。”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刀刀割在他他的内心最深处。
脏吗?
他不觉得。
无论她怎样。
她在他的心中永远是个清白如玉的人,所以浑浊如泥的他爱她也怕靠近她。
在黑暗里两人安静的待了很久,华尚裕才淡淡开口“从我少年起便自觉得能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觉察不到那些美丽的东西会真实存在,我的世界没有真实的东西。”他抬头去看她绝美的侧脸,她美的像一盏琉璃,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苏姑娘,在没有你之前,我的生活过的就是这样浑浑噩噩。”
也不知道苏暖有没有听进去,他拉着她的手,二人冷的是那样相似。
“苏姑娘可以觉得我无耻,可以觉得我卑鄙,苏姑娘可以否认我这个本就肮脏不堪的人,但苏姑娘不能否认我的爱。因为至少我这个人再肮脏,对姑娘的爱却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