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想起当时她在路上调换包裹之事情,便严肃的将那包裹之物打开,说“在来大名府寻你时,赶巧遇到了两名为大国师办事的差吏,我是在二人谈话中得知的,也赶巧遇到了偷窃的小偷,我便将包裹调换了。你看看这里是什么东西,对你会有帮助吗?”
苏暖拿出里面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红布,和一个私章。那黑色正当的私章在手里发着墨绿的光芒,徐世骄皱着眉头,认真的观摩道“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章?”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章,一般最常见的还是姓名章,只有自己的姓名印。除此之外那便是字号章、鉴藏章、闲文章等等,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只有一个字。”
那手里私章只有一个“白”字。上面四周装饰着青龙的图案。
徐世骄疑惑道“这上面的图案倒是普通的四灵中的青龙。可为何单单就只有这一个白呢?”
“我在两人对话里还听到了一句,说一定要你在被押解进京之前送到大国师的手里,所以这个大国师到底是什么来头?”苏暖问道。
徐世骄皱着眉,回答道“就是一个江湖术士,可是偏偏这个江湖术士骗技高超,不知道是如何会的呼风唤雨之术,那是当朝登基的第二年,就遇到了国家最厉害的一次旱灾,在华南地区,这一场旱灾持续了长达两年的时间,田地干裂,荒芜一片。很快地区便出现了饿殍载途,白骨盈野的情况。受难人多达十万民众,当朝正在为此焦头烂额之际,便出现了一个人。”
“善元子?”
他点了点头,“对,他请命做法求雨,本来当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他做法后天象大变,二年没有下过一滴雨的华南当日便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这场大雨持续了整整两天,当朝念他心系苍生,功德无量,便封了个国师的职位,最开始只是让他参加一些祭祀仪式,可是后来善元子的野心越来越大,开始勾结朝臣,试图把持朝政。”
“原来如此,可是为何他要将这印章在你之前送达呢?”
徐世骄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白字是姓氏吗?”徐世骄喃喃猜测道。
“应该是,我想没有谁会字号白的,这个白可能是名,也可能是姓。”
“暖暖,你还记不记得那两个人的长相?”
苏暖摇头,“我当日带着斗笠,而且没敢正眼看他们,所以不知道没看清他们的长相。”
“那有没有看到他们身穿什么样的官服?”
苏暖又摇头,“也没有,他们并未穿官服,而是穿着私服。”苏暖回忆了一下,说“那人穿的是上好的丝绸,看着确实不像普通百姓。”
他拿着本是包裹着印章的布道“这块布倒是普通。”
“对,就是寻常的丝布。”
他们商量推测一二,无果。
便不再去想,而是贪婪的去享受着这一段路程,徐世骄的身体,因为二次重伤,身体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时不时的就要咳嗽两声。
苏暖嘴上不说,可他的每一声咳嗽都让她记挂。他脸上没有血色,人也消瘦的厉害,与从前那个雄姿英发的他判若两人。
二人成婚两年多的时间里聚少离多,徐世骄自觉对的起所有人,可唯独对不住自己的妻子。他承诺道“若我国日后再无征战,我便陪你一同在凤阳做一对寻常夫妻。”
苏暖经历那么多的事情后,对他口中所说的寻常夫妻只感觉是一种奢望,可这种奢望从他的口中说出,在心中也能化成一缕甜。
“好,到时候就做寻常的夫妻,过寻常的日子。”
徐世骄握着她的手,那手指的指甲如今已经长成斑驳的疤,看在眼里依旧还能感到当时那刻骨铭心的疼。她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而这只是她嫁入凤阳王府的第二年。
外人只道她是嫁给公孙王侯,万般富贵在身。可是只有徐世骄知道,是他打破了本来宁静快乐的生活,给她带来无限的苦难和痛苦。想到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就能安稳的过一生的,心里生出许多愧疚之情!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是当初我给你选择,你还会嫁给我吗?”她看着苏暖那张温柔美丽的脸问道。
让人想不到的是一向骄傲的徐世骄也会这样卑微的去询问别人的请求,他的身份,他的地位让他一直都是一个独立专行的人,直到他遇到这样苏暖,随着她的到来,而逐渐的改变他。让他开始顾虑到另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她开心时他便也会一展笑颜。她伤心时,他的心便也会为之一震。
至此一个人的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无论在何地,何时他的心里都会牵挂这样这样着这样的一个她。
她满身清白,纤尘不染,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玉。
苏暖没有顺着他说,而是很诚恳又有些玩笑的说,“不会。”
徐世骄有些难过丧气,问“为何?”
“与你相识是在那样的情景之下,你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尊贵,我惧你怕你,哪里敢爱你?”她哭笑不得道。
他安静的看着她,二人自战乱后,很少有时间能这样坐下来推心置腹的聊上一聊。
察觉到他情绪不高,苏暖摸了摸他的侧脸,徐世骄又认真的问,“你会怪我吗?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搅弄在这些是非里来,苏家和鹿城也或许不会遭此大难。你也不会……”
“你总是这样把错怪在自己的身上不会累吗?国家遭遇大难,我们生为黎民百姓无论如何都无法独善其身,江南几大家都遭遇劫难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还有你问妾若是当时会不会选择,妾说不会。那是因为从前的妾过于懦弱,从来不会去问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可是嫁与你为妻之后,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心意,让我日渐一日的知道什么夫妇之道。是因为你,我才能认识到我自己,更想了解到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说我自跟你后屡遭大难,我不是这样想的。我觉得我能拥有一个为国为家的夫君,能拥有这样好的一个你,不知道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徐世骄一展笑颜,苏暖能这样与他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他听了心里甚是欢喜。“说到底还要感谢薛以安那一箭,不然我也不会逃入苏府,与你相识。”
她轻打了他一下,戏谑说“人现在在外面,你要不要亲自去道谢一下。”
二人聊了许久,直到到了洛阳,心情便也随着开始沉重起来。如今皇帝一心要追他的责,朝堂那些奸佞之臣多与善元子有所勾结。
到了皇城,谢平早早的在下面候了起来,带着枷锁道“世侯,这以律法还是要带着枷锁。”
苏暖扶着他下马车,他面不改色,看着西山的落日。
谢平附身弓腰道“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已经入王城了,规矩甚多,眼线甚多。”
大伤初愈,一路赶来又伤了元气,苏暖看他消瘦的人身体,请求道“谢大人,我家侯爷伤还未愈,可否网开一面。”
谢平为难说“夫人,下官也是依法办事,没有这个特权的,在回来的路上下官做的了这个主,可是此时已达王城,天子脚下不敢徇私。”
“我呸呸呸!”一个雄厚的男生传来,众人望去,见是来接他们的九王爷,徐承。
徐承白了一眼谢平,徐承的难缠蛮横可是出了名的,徐承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谢平,骂道“好大的胆子!什么是脏污的东西也敢往王侯身上加!我看你是活腻了!”
“不敢,不敢!九王爷,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不管你奉了谁的令,赶紧滚开!”
谢平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徐承带的人给拉下来了。
徐承做事一向都是这样霸道!
“你就是我这好侄子亲自去江南下聘,求娶到的好媳妇吧?果然国色天香,我就说这小子的眼光高来着!”他摸着自己的长须笑着问道。
苏暖被他这样的问话方式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不回答不是,回答也不是,只好微微的点点头。
“快,扶小侯爷上桥!”两旁来了七八个人,其中四位都是医官。
要去扶他,徐世骄皱着眉头,“九叔,你这是做什么?”
“九叔听到你在大名府受伤的事情,也知道你这刚从鬼门关那走了一遭回来,所以九叔这担心你担心的几乎是夜不能寐啊!现在好了,你安全抵达洛阳了,九叔就给你准备了几个宫里的御医,还有这上好的轿辇。”
“我是回京受审的,又不是来享乐的,你弄的这样大的阵仗让皇上看到了会如何想?”
徐承不以为意道,“什么受审?我看他是丹药吃多了把脑子给吃坏了!这么个好侄子为他奋勇杀敌,几经生死,又为他平了齐、萧、楚三人之乱,问罪?他今天若是问了你的罪,明日天下人就会问他的罪!”
一旁的薛以安等人听到了这话都觉得心里十分痛快,他这话糙理可一点也不糙。
“你啊,就在我王府里好好住下,过几天等你伤好了叔带你去这洛阳各个地方走一走,逛一逛,你也带着你的小娇妻四处尝尝你幼时爱吃的美食。”
看着徐世骄的神色,徐承问“怎得?小柿子,太久没见王叔了就和王叔不亲了?你别忘了你小的时候……”
“好了。”徐世骄怕他的嘴里再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便打断了他。
“那是圣旨,不是玩笑,我是否有罪三法司自会给公道。”
“三法司?你莫不是在跟你王叔说笑,你可知那三法司是什么样的地方?一个大活人进去了都要脱一层皮出来,何况是你如今这个样子?都不用人家害你,你自己进去住两天,就能横着出来了。”
徐世骄望了一眼,对着徐承说“你先回去吧,如今我也是待罪之身,莫连累了你。”
“你这臭小子!还真的要下昭狱不成?”
徐承顿住了身子,气的不成。对着苏暖说“你就看着这小子自己去送死?”
苏暖看了一眼徐世骄,又垂目道,“侯爷的顾虑是对的,如今王府被查,侯爷如今是待罪之身,不能连累王叔。”
徐承气道“我顾不上你了!臭小子!”他一转头,准备要走。
又想到直到现在都没有出面的徐梦录,骂道“你那个爹不知道装个什么大尾巴狼,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了连个面都不知道露一下!”
他发了好一会的牢骚,见徐世骄都没有说话,便不说了,问“臭小子,我最后再问你一句真的不跟我走?要去受审?”
徐世骄点头,徐承的性子急,人又简单。想东西不会想的很复杂,两手一摊,说“那我不管你了!”
他带着人转身就走,背着手,走了一截发现没有动静,气的不成。又转头看徐世骄一点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他沉声道“臭小子!自己别后悔。”
徐世骄和苏暖二人共同看着徐承离去的身影,没有说话。苏暖没有问,徐世骄说“九王叔的性格很单纯,为人处事时往往都像是个任性的孩子,而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
苏暖笑了笑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啊,既然位高权重就表现出些憨态来,这样反而不会遭人忌惮,所谓大智若愚,我想这就是了。”
“九王叔要听你这样夸他,他肯定会高兴坏了。”
苏暖脸上挂着笑,问“方才他为何叫你小柿子?”
问到这个问题,徐世骄就有些尴尬,他扶着苏暖的肩膀说“我们跳过这个话题。”
苏暖把眼神停留在他的脸上,还有些撒娇的意味,徐世骄只好如实开口说“在九王叔的院子正中央有一颗很高的柿子树,我幼年时非要自己去爬树去摘,结果摔下来了。”
看着他没了下文,苏暖又一直看着他,她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徐世骄无奈又说,“摔下来之后,树上的柿子也掉下来了,正中的砸在了我的脸上。反正……就是这样。”
苏暖听到他这样儿时的趣事,没有想到他幼年时也是这样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此时天色渐晚,一路兼程,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些乏态至极。
他的步子越走越缓慢,苏暖面上虽然毫无波澜,可心里早已心疼不已,她知道他是个很要强的人,所以有些关心的话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