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写完了作业，转眼天就黑了，刘念收拾东西往家里走。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迎接他的不是笑意盈盈的母亲，而是一滩血渍，和空中丝丝腥臭的味道。刘念扔下书包，连忙奔向房间。此时的母亲方慧衣衫不整、带着浑身淤肿，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妈！”刘念冲向前抱住了方慧：“妈！”刘念在方慧的肩膀又叫了一声。
方慧缓过神来，擦了擦自己已经干涸的泪痕，又去擦刘念的的眼泪：“乖乖，我的念仔，你回来了，对不起，我还没做饭。”说着就要站起来。
刘念拉住方慧：“你别起来，我去打死他！”说着握紧拳头。
方慧：“儿啊，要是我和你爸离婚了，你会原谅妈妈吗？”
刘念：“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早就该这样了！”
方慧泪如泉涌：“念念啊，妈妈对不起你……”
刘念坐在花圃瓷砖上，望着402的灯光出了神，藏在角落里的过往精准地抓住他又让他回忆了一遍伤痛。读初一的时候，他还住在里面，一年后的他，已经长期住在寄宿学校。刘念用力地擦了擦脸，把眼睛痒涩的感觉赶走后，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他又来到了不远处，虽然距离并不远，只是步行就能到的一个站，但是一个是高档小区，而另一个是城中村。
穿着反光衣带着安全帽的农民工路过他的身旁，方慧和刘念父亲刘洪打离婚官司，没有经济来源的她失去了儿子的抚养权，现在正住在这里，也好不容易在一家餐厅做服务员养活自己。
离婚的刘洪乐得一身轻松，不久就找到了继母罗凤组建了新的家庭，继而刘念的弟弟刘龙便出生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刘念开始逃学。
刘念站在黑暗的角落，点燃了一支烟，眼泪慢慢地充盈眼眶溢了出来，烟不一会便熄灭了，他用衣角擦干眼睛便离开了。
这个世界，哪里还是自己的家呢？
刘念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河堤，马冀察觉最近的生活费越来越少了，这一杀招让他最近不敢怎么出现在河堤，毕竟前面太强硬，现在得装作一个好学生的样子。他准备等分数再升上去一些，再找爸爸谈一下。
他把手机号、游戏账号和密码都告诉了刘念，请刘念吃饭。
马冀：“看，念，这是我买的。”
刘念眼神挪不开：“这是什么？”
马冀：“移动通话机，他们也叫手机，我攒钱买的，里面也可以玩游戏。”他并不敢把其实所有游戏也没有那么好玩这句话说出来。
刘念；“那还蛮好，想要的东西，踮踮脚就能拿到。”
马冀拍了拍刘念的肩：“我这不玩了几天，还可以，给你玩一下，我买了这个之后攒的钱全没了，最近考试也多了，爸妈也盯得紧，我们就用这个保持联系。”
刘念笑道：“我们俩的关系那么好？”
马冀：“我这不是把你当兄弟，我也是你兄弟，对吧？”
刘念：“那也对，我们盟会的会一直当兄弟。”
说着，他掏出一个蓝色边缘有点掉漆的小灵通，也就是无线手持电话机，体型小巧，可以带到有信号的地方进行通话：“这是小灵通，我妈给我买的，虽然没你的那么好，你也勉强先用着，我至少我们更方便联系，我也有东西在你那里抵押。”
马冀接过：“嗯，这个好，来，手机里存个号码。”
刘念把自己的号码输入小灵通里保存，又掏出一个黑色的MP3：“这个也给你。”
马冀：“不用这样，倒像要你全部身家。”
刘念：“你这东西太好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马冀摆摆手：“小意思，你等我再攒攒，我们可以买些零件，组装一些电脑，卖了就又有收入了。”
刘念眼睛亮了起来：“那我就在你装的电脑里面，设计很多很好玩的游戏。”
马冀伸出手：“一言为定。”
刘念自己的账号称霸游戏区，还帮马冀升了十多级，装备打了一堆。而在现实世界，刘念，正式被学校劝退了。
刘洪给刘念的钱是刚够学费的，而方慧心疼自己的儿子，经常偷偷塞钱给刘念。班主任打电话给监护人刘洪打电话，刘洪交代罗凤去一趟学校，发现刘念的东西已经搬走了，所以来找方慧。
罗凤嘲笑地买了根冰棒站在一旁看戏般看着在餐厅忙里忙外的方慧，等到客流量少了之后，罗凤才走上前：“方姐。”
“你好，请问吃什么？”说完才发现是罗凤，她撩了撩头发笑道：“不好意思，才看到是你。有事吗？”
罗凤：“方便说话？”
方慧拿着桌布局促道：“这不在上班。”
罗凤笑道：“方姐，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儿子才来走这一趟。”
方慧：“念念怎么了？”
罗凤：“方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把孩子接走了也不告诉我们呢。”
方慧：“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接走孩子？刘洪不管孩子吗？”
罗凤：“洪哥五金店都管不过呢，现在又筹着开新店了，而我有一个宝宝，哪管的过来。”
方慧：“那你刚什么意思，念念在哪？”
罗凤：“这个问题要我问你才对呢，现在班主任说找不到孩子。”
方慧说着声音陡然提高道：“那得找呀。”
罗凤：“小孩有腿又不长我身上，我去哪里找？反正话我带到了，我先走了，孩子还没喝奶呢。”
方慧着急地看着罗凤往前走的背影，急得眼泪直掉。
下午放学后，马冀吃完饭回到宿舍，掏出小灵通，发现里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诧异的同时，他拨通了对方的号码，对方焦急地抢先说道：“喂？念念？你怎么不接电话呢？干嘛不理妈妈，你在哪里呢？
马冀：“阿姨你好，我是刘念的同学。”
方慧：“哦哦，他电话机怎么在你那里呢？他现在在哪里呢？”
马冀：“我们一起在外面玩，我等会跟他说你给他打电话了。”
方慧：“好，那你要跟他说，不要不理妈妈，妈妈很想他。”
马冀：“好。”
挂断电话后，马冀给刘念发了条信息：“兄弟，你在哪？你妈妈找你了。”
等了一会，发消息没回应，于是马冀拨通了电话，对方传来一阵敲键盘的声音，于是马冀心里有了数。
马冀挂断电话，不一会，手机出现短信的，马冀点开：“老地方不要告诉她，你让她过来鲁爷爷早餐摊就好了。”
马冀：“好，不要搞失联啊，吓人。”
刘念：“知道，你不用管。”
方慧果然在早餐摊找到熬夜后吃着早餐的刘念，她抱着刘念哭了起来：“念念，你咋不上学呢？”
刘念喝了口粥：“学不会，并且，他们也都不要我。”
听到这话，方慧哭得厉害：“怎么可能呢？妈妈要，妈妈要啊，妈妈现在带你回家。”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前一肚塘，放的鲤鱼八尺长，长的拿来炒酒吃，短的拿来送姑娘。”方慧拍着刘念的背缓缓地念出这首童谣，狭小的出租屋内，昏黄灯光在地上照出拉长的桌椅的影子，方慧和一位中年阿姨合租，此时对面床已经传来了鼾声。第二天，方慧来到了刘洪的五金店。
“洪哥，念哥仔在我那。”
方慧在早上挑客人不多的时间过来，此时刘洪正和对面街的瘦子老板在聊天，瘦子老板看方慧过来，连忙站起身告辞了。
刘洪给方慧倒了一杯茶：“坐。”
方慧点头坐下来，刘洪瞧了瞧她，哪怕在快餐店日夜操劳，也没给她刻上生活的尖酸刻薄，只是添加了一些憔悴，和对现状的无措。
刘洪嘴角撇过一丝嘲笑：“他怎么那么有能耐，还跑到你那里去了。”
方慧捏了捏布袋，自顾自地大着声说道：“洪哥，我们给孩子转学吧。”
刘洪：“之前的学校不好？还不是那个衰仔自己不学好。”
方慧：“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念仔也有错，但念仔怎么说都是你的亲生孩子，他不适应之前的学校，我们就给他转更好一些的。”
刘洪：“可以，你愿意给你儿子打算也可以，这边要多少钱也可以给你。”
方慧松了口气：“好。”
刘洪：“不过，你也知道，法院把刘念判给了我，那他就要听我的话，至少态度好一点，毕竟我是他老子。”
方慧：“这都好说，好好说话他都听的。”
刘洪喝了口茶：“那你回去跟他好好说，至少对待长辈，不管是哪一个，都该有小辈的态度。”
方慧：“好。”
刘念躺在床上，抬头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窗外是小小的一片昏黄色的天，。隔壁床的大妈睡得早起的也早，她一边收拾自己做的午饭一边说道：“读书好哦，呒读书就要食没墨的苦哦。”听到这话，他又闭上了眼睛。包好东西，中年阿姨便出门做工去了。刘念转了一个身，面对着墙，这两天他并没有熬夜，也睡不到大中午了。
方慧又去跟老板请假一天陪刘念，早市摊已经收了，她去超市买了三明治牛奶喝菜，回来叫醒刘念：“念念，快点起床刷牙，今天有好玩的。”
刘念：“妈，你心情怎么那么好。”
方慧笑道：“我这不是很久没陪你了。我给你买了三文治和牛奶，很好吃，快刷牙来吃。”
“好。”说着刘念爬起床，刷牙洗脸后坐在了在择菜的方慧面前：“妈妈，今天吃什么？”
方慧：“有你喜欢的大鸡腿，还有空心菜，再有韭菜炒鸡蛋。”
刘念：“妈，你平时也这么吃吗？”
方慧笑道：“哪能呀，妈妈是给我最乖的念念做的。”
刘念：“妈，以后我能赚钱了，天天都让你吃好吃的。“
方慧摇摇头笑着说：“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刘念拿起三文治拆开，在中间撕了一个角举到方慧面前，方慧笑着吃了一小口。
刘念：“妈，你说等会有好玩的，我们是去哪里？”
方慧：“你吃完就知道了。”
刘念乖乖地吃完了三文治和牛奶，方慧打开了出租屋里唯一的娱乐设备——黑白电视机，调到了卡通电视台，主持人五彩斑斓的衣服变成了黑白，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表演儿歌，只有偶尔的欢歌笑语清晰传来。
方慧：“想起你还要更小一点，可爱看这些了。”只不过那时候看的是彩色的，现在是黑白的，偶尔电视还收不到信号。
刘念叹气说道：“但是我现在长大了。”长大了，快乐就没有那么多了。
方慧慈爱地看着刘念，又摸了摸他的头：“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
刘念上前擦了擦方慧的眼角：“妈，你别哭吧，长皱纹就不好了。”
方慧抹了抹眼睛：“没事。”接着说道：“咱们看会电视，等会妈带你出去玩。”
吃完午餐，小睡了一会，方慧首先带刘念来到理发店，爆炸头顿时被理清，变成了板板正正的寸头。方慧满意地笑着：“这样才好，整个人都精神了。”刘念看着方慧开心自己也都开心，于是两人来到了游乐场。
方慧：“念念，我都打听好了，接下来你只要安心转学就好了，妈妈给你打听了很好的学校，今年他们出来的分数可高。”
刘念：“这是他的意思吗？”
方慧苦笑道：“主要还是我的意思，孩子，你不读书，以后还能做什么呢？妈就是没书没墨啊，阿妈家里孩子又多，读到初中就没读了，你看现在，我说句话都不清楚。”
刘念：“妈，你别说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方慧的眼泪慢慢地从眼角坠下来：“念念，说到底，还是妈妈对不起你。”
刘念：“妈，你不要这样说。”
方慧：“念念，这次你要好好学，妈妈只有这个心愿了。”
星期四小测成绩发下来了，马冀的月考总成绩有了提升，老师也表扬了他，今晚，他继续偷偷出来河堤，马冀找了一圈，没有再看到廿一，登陆自己的账号，发现了游戏仓库里放着一堆好货，想找刘念聊天，点开聊天框打了声招呼，发现他的网络聊天账号头像是灰色的，肯定是不在线了，马冀顿时觉得无聊，便回去了。
熄灯后不久，马冀偷偷打开手电筒看漫画。
邱志伟：“马冀。”
马冀正看到热血投篮那一页，冷不丁被人叫了一下，立刻吓得“啊！”了一声，旁边的几个小男生赶紧伸出头来看，邱志伟朝他们点点头，他们便回身躺下了，马冀坐了起来：“邱志伟，你不睡觉来我面前干嘛？”
邱志伟看了看马冀手里的漫画，又看了看马冀。
马冀：“你要看吗？拿去。”
邱志伟坐在马冀的旁边；“你平时都看这个？”
马冀：“是啊，要不然就很无聊。”
邱志伟拿过漫画书翻开了几页：“看这个能考高分吗？”
马冀：“不能，但是能让你开心，并且，你已经看了一天书，上了一天学，看会闲书怎么了？”
邱志伟：“学生来上学就是看书学习的，并且你也说它是‘闲’书，那就是闲人才看的，并且你这样就开心了？那也太容易些了。”
马冀：“所以呢，你要怎样才开心？一直年级第一？”
邱志伟笑着摇摇头。
马冀：“难怪你整天板着脸。”
邱志伟：“我有时候蛮羡慕你的，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如此不同。”
马冀不知道怎么接话，同样的年纪、同样瘦削的身材，对方却把成熟和深沉隐藏在镜片底下。
马冀白了白邱志伟，从他手中拿回漫画：“邱班长，要是你跟我讨论什么大事我就还会好奇听一听，要是讨论哲学问题那我就累了。”
邱志伟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也没啥事，累了就先睡，别忘了，明天要继续上课。”
马冀：“你还真是个当老师的好料子，我爸都自愧不如。”说着又问道：“所以，你到底来我面前干嘛？”
邱志伟推了推眼镜，又自嘲地笑了笑，要不是班主任拜托，他才不想理这个浑身尖锐的男孩子：“你那么戒备干嘛，我说我想跟你交朋友你信吗？”
马冀瞪了瞪邱志伟，有些不可置信：“你小弟不是很多么？还要加上我？”
邱志伟笑道：“你就睡觉吧，我要熄灯了。”
马冀：“莫明奇妙。”说着还是把漫画书给收了起来。
虽然如此，马冀是带着点基础在身上的，虽然他的成绩和刚入学时相比下降千丈，但是努力些看书背书，成绩还是能勉强保持在中下游。
迎着星期三的晨曦，马庆涛请假搭车来到马冀所在的龙腾中学。下了公交车站，路旁种植着的小灌木被修剪成球形、三角形、正方形组合等各种形状，来到学校的面前，金色的大字映着太阳耀眼的光，彩旗随风翻扬，这所百年名校像古朴清秀的大家闺秀般有礼地静静矗立。马庆涛踏上水泥道，在门卫那里登记后，走向了自己儿子所在的班级。
这是早读时间，马庆涛在教室后面看着坐在第二排的儿子正拿着书在晨读，认真的眉目，相似的脸庞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风采，他笑了笑，像这样也能逃学吗？走到前门，在巡堂教英语的吴老师发现了马庆涛，连忙出来：“您好，请问您找谁？”
马庆涛指了指马冀，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马冀的父亲，我可以找他聊聊吗？”
吴老师顿了一下，继而点头：“好的，没关系。”
马冀早在吴老师出去的时候就瞄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到吴老师点了点头看他，于是连忙放下书，小跑了出来。
马庆涛：“老师，不好意思，马冀跟我先出去好吗？我早上跟谢老师也电话请了假的。”
吴老师：“好的，您慢走。”
跟着父亲来到门卫室登记，两人一起出了校门。
马庆涛：“这几天很无聊对不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马冀低头不敢说话，马庆涛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我就想跟我的儿子聊聊天。”
马冀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发现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反而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马冀点点头。
搭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家书店旁边，走上了咖啡店，马庆涛点了两杯咖啡：“怎样，来过这里吗？”
马冀摇摇头。
马庆涛：“我当了讲师之后经常来，咖啡店旁边就是书店，我在旁边看书，看累了就来这里喝一杯咖啡，喝完之后，都不用吃饭，每天都好充实。”
马冀点点头。
马庆涛看了看儿子：“哈哈，跟你阿爸还要那么生分呢。”
马冀：“不是，爸，我一直很崇拜你的。”
马庆涛：“嗯，我当初没你那么好彩，当时家太穷了，又是在农村，算你阿大爷（伯伯），阿姑那些，你奶奶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呢，我考到大学后，怕没钱读，掰着钱花就怕找不到活干，遇到最累的扛包捡垃圾，想着只为赚钱读书、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后，我就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再怎么苦，我都挨得过去的。”
说着，马庆涛又摸了摸马冀的头：“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刚出生，我把你抱在怀里，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我很激动，也很喜欢。我希望你能成为爸爸妈妈的希望，当然也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所以，我给你取名为‘冀’。”
坐在咖啡店桌子上的，是一个贫苦少年，和另外一个迷茫少年的对话，不需要怎么回应只出现在这个醉酒男人口中的经历，只需要认真倾听，那些经历听在这个迷茫少年的耳中，加上血脉的连结，心底的焦躁耐遁然无形。
马冀咧开嘴笑了笑：“阿妈以前也这样说过。”
马庆涛点点头：“你姐姐是‘舒’，‘望天外云卷云舒’，人生过得开心、舒心就很好了，而你是男孩子，该怀着希冀去奋斗。”
马庆涛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阿仔，我不想你怎样，现在我只想你好好读书，将来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生活强迫你自己去生存，我希望你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像我当初那样，多的话我也不说，以后你想做计算机相关的工作，设计软件还是什么，都很好，时代的方向就是这样，不过现在，你得好好念书，读出成绩来，这样你才有打开另外一扇门的能力和选择的权利，你会是大家的骄傲。”
说着，马庆涛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马冀点点头，伸手去握。
于是，两个男子汉之间形成了约定。马冀珍视自己父亲给自己的尊重，他也知道自己回去后不是向现实妥协，而是为了让自己的未来拥有更多选择，拥有更多可能性，最重要的是，马冀要成为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的骄傲。
两父子说说笑笑时间便过去了，吃了午餐，马庆涛送马冀上了公交车。不一会，马冀回到学校，学校里的同学吃完饭有的趴在桌上休息，有的还在看书。
马冀坐在自己的座位，今天上午有数学课，他打开数学课本看了看，又拿出笔来算例题，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撑着脑袋，手指上的中性笔随着他的转动一颠一颠地。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本笔记，还有一个身影，马冀往前一看，是依旧是一脸严肃的邱志伟：“马冀，这是我的笔记，有不懂的，来问我好吧？”
马冀不好意思地坐正身子：“谢谢。”
邱志伟笑道：“不用客气，这不说了，我想跟你交朋友么。”
马冀笑道：“好吧，昨晚对不起，我态度有点不太好。”
邱志伟听罢吐了口气：“哈哈哈，没事，我有时候也严肃的，我觉得你真的很好讲话了，不过，大家都是好同学，好舍友，以后不用那么见外的。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就是大哥了，所以我也爱照顾别人，虽然家里条件不好，我一开始很自卑，但是后来，没想到大家都愿意和我做朋友，甚至还选我当班长、宿舍长。马冀，所以如果你有需要，直接来找我，我会努力帮助你的。”
邱志伟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下子说了一段话，说着又拍了拍胸口，马冀笑着点点头，说实话，彼此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小男生。
马冀：“好吧，你是我的好同学、好舍长、朋友了。”
邱志伟点点头：“那你先看书。”
马冀暂时便没有再去河堤网吧，时间过了一个星期，马冀的小灵通收到一条信息：“兄弟，速来马蓝村临渊中学，莫带太多钱财，不要乱吃东西，注意安全，救我一命，刘念。”
马冀皱了皱眉头，立刻给对方拨通了电话，但电话提示关机，于是他想到了报警，按下110之后又不知道怎么说，犹豫了一会，他便先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阿爸。”
马庆涛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冀仔？”
马冀：“爸，我这次考了年级三十名。”
马庆涛：“这样，不错的，最近你们的许老师说你进步了超级多，上课认真了，也更愿意回答，特别是数学成绩已经可以排在班级前面了，我很放心，成绩慢慢赶就可以了。”
马冀：“谢老师真的是那么说吗？”
马庆涛：“是的，她亲口打电话跟我表扬你的。”
马冀：“嗯，我也觉得她人很好，爸，明天就是星期五了，提前放学时间还有点早，我想去古城小村看一下，好吗？”
马庆涛：“那么偏僻，欢乐谷之类不好吗？”
马冀：“阿爸，我又不是小孩，不适合我了。我想去吹吹风，安静的地方才好。”
马庆涛：“好吧，可以，钱够用吗？需用几多钱？”
马冀：“不用多少的，那个地方6点左右进去不花钱。”
马庆涛：“好，你想去就去，但是要早点回来，好吧？”
马冀：“好。”
马冀放学后坐车来到了古城小村，据说这曾经是宋代一位将军晚年归隐的宅子，宅子周边围绕着很多房子形成了一个村落，村中间有很多的断壁残垣，后来祖国鼓励当地发展旅游经济，村里的折戟便展览在博物馆，博物馆旁边也架起了很多卖小吃的小摊子，小村古庙和将军府，冷幽寂静伴着热闹喧嚣和烟火尘埃。
马冀在古城小村向更偏僻的马栏村走。
马冀一路询问来到临渊书院，这是一个有着书香名字和漆金牌匾的书院，坐落的位置是在山的一角，星期五学生大多回家了，显得学校已经冷冷清清。
马冀掏出手机，用小灵通拨通电话；“嘟……嘟……”，小灵通里传来了忙音，马冀给刘念发了条信息：兄弟，你在哪里，我在门口了。
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对方没有回音，马冀继续拨着电话，电话没有接通，于是他走到大门前：“阿叔，请问我可以进去找一个朋友吗？”
门卫大叔：“靓仔，现在大家都回家了，要不你先问清楚再来？”
马冀：“现在不可以进去吗？”
门卫大叔：“大家都回家叻。”
马冀失落道：“好吧。”说着又打开小灵通拨打电话，对方一直都是忙音，马冀绕着学校走了一圈，看着围栏里空旷的校园，怎么也想不到‘救一命’那么严重吧，于是他打下几个字：“兄弟，我来了，但是没有看见你，需要什么你直说。”坐在石凳上等消息有点无聊，于是他打开手机里的小游戏，玩了一会，电池只剩下一格，于是犹豫再三，还是来到了公交站台，搭乘公交车回到了家。
晚上，马冀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临渊书院的场景，此刻的刘念抱着一个中年男人嚎啕大哭：“阿爸，我再也不敢了，我想回家。啊啊啊，对不起！”
马冀不敢上前，中年妇女抱着骨瘦如柴的刘念也哭了起来。
马冀走上前：“兄弟，是我。”
刘念一把抓住马冀：“兄弟，我再也不敢了。”
马冀伸手抱刘念，刘念身子抖了一下，似乎是受伤的样子，马冀也察觉到了，想要问些什么，穿着白大褂像医生一样的人，过来拉住刘念：“时间到了，刘念同学还要继续参加学习。”
马冀不可思议，嚅动嘴唇还没有发出声音，刘念就被拉走了。
场景来到办公室，中年大叔说道：“谢谢你医生，费用我等会再去结算。”
马冀孤零零地站着，他摸摸口袋，手机也不见了，突然间，他就被惊醒了。
猛坐起来，凉风从窗口开着的小缝中吹了进来，蓝色的帘子被扬起一角，外面漆黑一片。
马冀打开床边小灯，掏出小灵通，里面有一条新信息，马冀点开：“抱歉了兄弟，你的手机被收起来了，一周只能玩一个小时手机，你明天有空吗？我回到家里了，老地方见吗？我请客。”
马冀惊魂未定，把刚刚的梦境敲成文字，直到字数限制，翻看了一遍，又把它删掉，只回道：“好，你也别吓人吧，‘救一命’真的让我差点报警。”
刘念：“对不住了兄弟，不过前些日子我的确很难熬，一言难尽。”
马冀：“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刘念：“没有，晚安。”
马冀：“那好吧，明天见。”
刘念：“嗯。”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睡不着，于是翻出日记开始记录自己的梦境，最后写道：“我也许是幸运的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人都很好，这是值得我感恩的地方，我遇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朋友，虽然我们是网上认识的，但是我好奇这个可以被我称作为朋友的人最近发生了什么，唉，明天看看吧。”
吃完早餐，马冀给刘念发了条信息，两人相约在老地点见面。马冀先买了一堆的小零食饮料，在河堤网吧开机等着刘念，刷了一会网络社区的消息，抬头没看见刘念，于是他登录游戏账号，里面的聊天框里有很多红色点点，马冀点开，显示的是最近的一条信息，由裘大发来：“老大，水晶给你。”
游戏里的升级除了打怪攒经验，还可以通过各种高级装备实现，装备越高级，打怪也越容易，经验也能攒得飞快，但是高级材料不易得，所以就有土豪花钱收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商机，通过同时开通几个账号来组队打怪刷素材，再卖给肯花钱的人，以此获得一些收入。裘大经常在游戏中向他提供装备素材，这次的水晶可以合成很多高级装备比如弓箭、大刀等武器，会增加对怪物的暴击，虽然马冀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玩游戏了，但是他还是打开游戏里的包裹，给对方汇了一百元宝过去。
对方立刻回道：“大佬你还在，还以为你退游了，你看你在英雄榜都退到十几名了。”包裹超过十五天会自动退回，英雄榜没有经常刷怪升级就会往后退，马冀心想看来这个账号已经很久没登了吧。
驷马期：“没呢，只是最近忙一些。”
裘大：“以为你不在，都在想你了。来一局？”
驷马期：“好。”
两人来到游戏副本刷了一圈，系统会自动分配打怪后的装备，一看包裹里都是绿色的，于是自己就回收了，得到了几千个铜板，购买创伤药了。
驷马期：“下次再刷怪了。”于是解散了组队。
裘大：“好，我得到好东西还找你。”
驷马期：“好。”
马冀打开音乐软件开始听音乐，登录账号浏览着新闻在看着有没有新消息，此时，他的后背被轻轻地拍了拍。
马冀：“嘿，念，你来了。”
刘念笑着看着马冀：“你来很久了吗？这么多零食。”说着撕开了一包脆脆角。
马冀：“你去哪里混了，感觉现在变得能打很多。”马冀打量着变得黝黑但结实很多的刘念说道。
刘念的手顿了顿，自嘲地说道：“是吧，不愧我吃了那么多的苦。”
马冀：“你最近上哪去了？”
刘念又撕开一包薯片嚼着：“没啥事，就是转学了。”
马冀迟疑了一下，顿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们来一局？”
刘念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早等你这句话了。”说着登录账号。
游戏最近更新了坐骑系统，满屏各色都是龙飞凤舞。
“最近的新鲜玩意多了不少。”马冀在公屏里说道。
“是的，老大你看商城里有很多坐骑蛋，买回去孵几天，就能得到一个。”帮派里的人回应道。
“这个可以送人吗？”
“哇，老大是要送人吗？是送给廿一吗？要是廿一是女孩子就好了。”
“哈，别多想啦，有空多刷几次副本，装备不就都来了。”
安静了会，对话框便转移了话题。马冀打开商城，展架里面分绿、蓝、橙、红等级的坐骑蛋，坐骑的等级越高，需要的元宝就更多。包裹里还有几百个元宝，于是马冀买了一个。
不一会，刘念的私信上多了一个红点点。
“你送我这个？”刘念看了看戴着耳机的马冀，在对话框里敲下文字。
“是的，新鲜玩意。”马冀回道。
刘念：“但是这玩意要180元宝，1元宝要一块钱呢。”
马冀：“没事，我还有点。”
刘念：“糟，那我不是又欠你个人情。”
马冀：“什么人情不人情，你就当了多了个对你好的异性兄弟。”
刘念：“要是你真是我兄弟就好了。”说着打开包裹，将几块紫水晶发了过去：“小心意。”
马冀：“好。我收了。”说着收起了对话框，打开游戏另外开的一个聊天区，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帖子，有讲在现实世界养灵宠的，也有讲当今各项政策分析的，还有真假掺半灵异故事的，马冀看的津津有味。
开春后的深夜还是带着凉意，绿化带小灌木冒出了新芽，两人关了电脑出来在桥上走着。
刘念：“阿冀，你高中想在哪里读？”
马冀：“咱们有那么快么？”
刘念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哦，那也不是，就是想要思考下未来。”
马冀：“那倒是，我爸常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刘念：“那你爸倒是文化人，我家老不死就不会跟我好好说。”
马冀拍了拍刘念的肩：“没事，努力学习。”
刘念眉头动了动，又抬头看了看星星：“当人还真不好玩。”
马冀：“那你要当星星？”
刘念：“不想，什么都不想当。”说着踢了踢前面的小碎石头：“或者，再不济当石头就好。”
马冀：“那你想好就告诉我你特征，我要捡起来打水漂。”
刘念白了眼马冀：“得了吧你，先跑过我再说。”说着往前跑。
马冀：“不讲道德，居然抢跑。”
穿过人流与山海，这个城市的黑夜留下两个少年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