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连忙说道:“老太君!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可说的。”
幽冥太君说道:“错了!红拂!事情非但没有过去,它的影响,现在正可以说是方兴未矣。”
红拂惊讶地望着幽冥太君,她无法想象这是真的。
幽冥太君说道:“你盗盒成功,吓住了田嗣真,的确遏止了田嗣真想夺取路州的野心,对薛松来说,你立了大功,当然也少减一次生灵涂炭……”
她忽然摇摇头说道:“不对!我说的不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减少一次战争,你红拂也不能!
因为,任何有野心,有权利欲的人,是没有办法消除他的野心和权力欲的。你不能,别人也不能。只能说你的盗盒,延缓了一次战争,如此而已。”
红拂觉得幽冥大君说话虽然听来让人感到尖锐,但是却说出许多她以前没有听过的道理。
例如老太君说,没有人能减少一次战争,只能延缓而已。真是让她闻所未闻!如今听来,很有道理。
红拂盗盒,吓住了田嗣真,的确使他侵占潞州的野心,暂时制止住了,但是,完全消除了吗?当然没有。
如果田嗣真没有了野心,就不会如此疯狂地追杀她!
红拂心里有了服意,她就不会轻易开口了。
幽冥太君说道:“你可知道,由于你替薛松解决了一次大问题,因此,如今不止是田嗣真,其他各地节度使,都在拼命招养武林人士,也就是如今暗杀已经成了镇之间,斗争的一种主要的手段。”
红拂大为惊讶,这是她真正没有想到的事。
她一直以为,她到魏州盗盒,不只是替薛松做了一件事,报答了十几年的恩情,也是替黎民百姓做了一件有益的事,谁能想得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幽冥太君说道:“这种暗杀一且成风,比起大家兵戎相见,更可怕!更残忍!”
红拂垂下了头,说什么她都想不到是会有这样的结果,真叫她有罪孽深重的感觉!
她仔细想想:真是一点也不错!眼前一连串的纠纷,不都是她一个人引起的吗?
霎时间,红拂有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
幽冥太君继续说道:“红拂!就如同今天我的情形一样。一个做姑母的,替她的侄子做一点事,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换在你们的立场,我老人家成了无知、愚顿的助纣为虐。可见得,你我这样出身武林的人,如果不能隐居山林,那就仗三尺剑,多为人间做善事,少插手君国大事。”
红拂突然深深行礼说道:“老太君一言,惊醒梦中人!受益不浅!
幽冥太君说道:
“我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一旦搅入权位的争夺,你就很难确定自己的是与非!”
她有些感叹地继续说道:“除非你自己也有权力的欲望,否则,习武的人是属于江湖的,像一条蛟龙,养在池塘里,虽则有人饲养,终归是窝囊!哪里有长江大湖那样的自在?
红拂!你是个了不起的后辈!但是,我老人家愿意与你共勉!”
她很利落地跳上马背,扬鞭就走!
此刻太阳正为大地洒下了一片金黄,幽冥太君迎着灿烂的阳光,卷起一股黄尘,顷刻间,消失在路的尽头。
幽冥太君这一席令人十分意外的话,对红拂的影响是立刻的,几乎是绝对的!
她站在那里,怔怔地望着远处,伫立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上官妍雪一直在一旁,听着幽冥太君的话,也注意着红拂的态度。
当然她也觉得幽冥太君的话,是有道理,而且,也是她以前从没有听过的。
但是,只是觉得有道理,并没有如何深切感动的心意。
可是,她看到红拂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心知有异。
她来到红拂姐的身边,低低地叫道:
“红拂姐!”
红拂缓缓地回过身来,只见她满脸泪痕。
上官妍雪大惊,连忙上前,挽住红拂的手臂,关心地问道:
“红拂姐!你是怎么啦!”
红拂摇摇头,取出手帕,拭去眼泪,淡淡地说道:
“妍雪,如今有一种‘今是昨非’的感觉,我深深地感动之余,不觉泪水泉涌!”
上官妍雪说道:“红拂姐!我不懂你说的‘今是昨非”,是指的什么?”
红拂说道:“妍雪!当一个人一旦发觉他以往的事都错了,从现在起,洗面革心,从新决定他做人的道路,这种内心感受,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上官妍雪怔了一下,说道:
“红拂姐!我还是不懂!你以前都做错了什么?”
红拂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包括以往的一切!”
上官妍雪顿时有些异议地说道:
“红拂姐!我倒觉得你以往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红拂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挽着上官妍雪的手臂,缓缓地朝着田远桥这边走过来。
田远桥的伤,已经全然好了。
他一直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做着调息。
红拂来到近前,田远桥已经缓缓地站起来,用严正的眼光,望着红拂。
红拂说道:“大哥!恭喜你完全康复了!”
田远桥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一字一句用力地说道:
“红拂!你过来是向我说再见的,是吗?”
上官妍雪闻言大惊,她望着红拂问道:
“红拂姐!田哥哥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红拂顿了一下,露出笑容,说道:
“是的!我是要向你们告别了!”
上官妍雪当时不觉双泪下垂,低下头,怯怯地说道:
“红拂姐!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们告别呢?是方才太君那些话,影响到你吗?”
红拂伸手搂住上官妍雪,缓和着语气,说道:
“我觉得太君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她说了许多我以前所没有想到的事情。当我听了以后,我觉得,如今回头,为时犹未晚。”
上官妍雪流泪说道:“红拂姐!我不要你离开我们……”
田远桥此时接着说道:
“妍雪!请暂时不要难过,人生聚散,本属无常,红拂要走,自然她有她的看法,是不能勉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