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利贞是被饭菜香气馋醒的,揉了揉未睡醒的眼睛,但见油灯之下,元亨微笑着正看着她,手中提着食盒。
她瞬间醒神,爬起身来,吞了把口水,“呵呵”地傻乐着,一边吃着一边问他,“那怀洁被你弄晕了?”
元亨笑着点头,坐在她身侧,替她挑着鱼骨头。
利贞心安理得地吃着鱼肉,又问,“代雅母子之死,实在蹊跷又突然,你的计划该是受影响吧。”
“放心,我自有对策,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利贞果然只认真吃饭,她从来没这么饿过,片刻光景,就将饭菜全部解决了,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看着元亨,生怕他嫌弃。
元亨淡淡地笑容,只字不言,取了件黑色毛领大氅将她包好,牵着她往室外去。利贞一愣,莫非是去夜观天象?管他呢,跟上去就是了。
月色不见,星空万里,夜风习习,寒意顿起,利贞缩了缩脖子,躲在元亨身后去。元亨干脆将她抱在怀中,脚下轻点,几个起落,便止在外院某处院落的墙根下。
从小窗口往院内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公主府多的是这样的院子,里边草木幽深,树叶铺满地面,鲜有人来。
但站得久一些,适应适应昏暗的星光,仔细瞧,仔细听,便知院内的回廊上有来回影子走动,竟是禁卫!
利贞疑惑地抬头看向元亨,暗道,大晚上来这种地儿干嘛呢!元亨伸手揉揉她头顶乌发,以示安抚,是担心她害怕。
又等了须臾,院内两队相遇的禁卫,轻声交谈了几句,之后才分开朝别处巡逻。
那千钧一发间的空隙,利贞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吹过,似有树叶被卷起,利贞忙闭上眼睛,以免被树叶伤到,等到风声不再,她睁开眼睛时,元亨竟已将她带进了一间屋子。
利贞回头看那扇刚刚开了又瞬间关上的门,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看啥呢。”元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热气冲进耳廓之中,是真实的。
利贞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功力恢复了!原来是这么的强悍,果然是谪仙似的大将军,数万军马里头,能轻易取敌军首领头颅的大将军,那威武霸气的场面,利贞想想都觉得震撼人心!
见她膜拜的眼神,不知神游何方,元亨轻笑一声,悄声道,“你男人厉害着吧!呵呵,在此待着,我去开个门。”
利贞羞涩地点头,却见元亨走近房间柱子后的一个柜子,这柜子跟大夫的药柜一般,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是小抽屉,元亨在柜子前停留许多,打量着抽屉上标明的数字,之后从中挑出八个抽屉拉开。
利贞只感觉身后有风吹来,凉飕飕的!回头去看,灰暗的房间之后,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黑嘴,深不见底的黑,跟怪兽一般,似要吞没什么似的。不禁打了个寒颤,连连后退。
元亨及时赶来,搂着她,大步朝黑洞走去,“别怕,那是公主府的暗牢。”
暗牢?利贞顿时活了过来!她下午从一来书厮归来后,就缠着李涵带她来暗牢,可李涵今日一反常态,说懒得动弹,要睡觉!还以为得找其他时间才能来暗牢了,没想到元亨带她来了。不禁,又偏头去打量他,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
走进黑洞,身后的暗门瞬间合上,元亨掏出火折子点燃,朝着前方走去。这是一条越走越深的下坡甬道,原来,公主府的暗牢是在底下,难怪从上头是怎么也寻不着的!
转了两道弯,两人足足走了半刻钟,才看到前头有门,门内传来忽明忽暗的灯光。利贞松了口气,走这甬道,狭窄而憋屈,她似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走近门口,偷偷看进去,有四个禁卫看守,利贞正要问怎么办?只觉身旁又一阵风飘过,恩,很快就见四个原来就昏昏欲睡的禁卫,顺势靠在墙头睡着了。
元亨在那头朝她招手,利贞忙忙踏进门去,下两石阶,往里走去。暗牢不大,只八间独立的小牢房,每一间四面都是土墙,只一扇小窗、一扇窄门对着走廊。
利贞太矮,门别关,窗户太高,她竟然无法看到里边情况,跳起来又怕声响太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元亨。
元亨拍拍她脑袋瓜子,憋着笑意,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高大的肩头!
利贞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捂住了嘴巴!她小时候,没坐过父亲及其他亲人的肩膀,大了,倒坐在他肩膀上了,这巨人的肩膀是真高呀,看得真远。
第一间小牢之中,稻草之上,躺着的是头发胡须三尺长的老头子,定不会是才关进来不久的夏亦金。
第二间关的是春梅,她护着肚子蜷缩成团,不知谁那么好心,还给她准备了床被子,尽管这底下冬暖夏凉,如今也不见得有多冷。
之后的几间关着的都是些不认识的,利贞快要放弃时,最后一间她看到了希望,差点就激动出声了,那真的就是她义兄——夏亦金。
元亨见她神情,便知里间之人 ,正是她要找之人。忙将她放下,用根簪子就将房门打开了,两人走进小牢房,将门窗都关上,里边说什么,外边竟是听不着的!
夏亦金听到响动了,半睡半醒之中,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问着,“谁?”
“哥,是我,利贞。”利贞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夏亦金,穿戴整齐,头发蓬乱,胡子拉碴,面色黑沉,双目紧闭,似郁郁不欢,倒不见其他外伤。
夏亦金乍一听利贞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她就是自个的妹子,起身,双手在空中试探地摸索,直到摸到利贞的脑袋,似乎也只需摸一下头,就能确认是利贞了。不禁喜极而笑,笑后又忧,“妹子,你不该来的,如今你该如何出去呀?”
利贞终于发现了夏亦金的不对劲,上前半步,去打量他的眼睛,不禁悲从心来,声音止不住的颤栗,“哥,他们,他们把你的眼睛......”
若非是察觉到他眼睛被弄瞎了,元亨早在他的手摸在利贞头上时,就废了他。
夏亦金轻笑,“我无碍,反正看得见和看不见都差不多,没啥去别!哎,你不该来的,我也不该来的,我该早点就带你离开纯郡王那群人的。”
“哥,哥,别急,我们都能出去的,我一定会带你和舅父出城的,到时候你回到长安,还能好好生活。再给你寻一个好嫂子,日子定然美满。”利贞很早就想跟他说这样的话,她不希望他心里头对她是有异样的心思。
夏亦金愣了片刻,苦笑出声 ,“对,对,你说过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着,又停住了,忽急急地说着,“妹子快走,有人来了。”
已听到脚步声近了,走也来不及了。元亨已将利贞抱在怀中,藏在门后的角落里,小窗口很小,门后却是唯一死角。
夏亦金一愣,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面前竟还立着其他人,看来,妹子寻了个厉害的帮手,心安许多,转身朝他的窝挪去。
利贞听不到外面的声响,直到夏亦金这牢房的窗口被推开一道口子,传来一个声音,“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