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莺莺燕燕,欢歌笑语,好不快活!
如莲立在屋内窗前,细听那处风景,该是如记忆中长安城内的宴会吧,处处好春光!
无人会想起她来,结发妻子,多大的笑话,她如莲,或许,利贞也是!但在他们眼里,都不过一场戏罢了!
如莲又感慨自己和利贞同命相怜来!
她的日子更不好过,她是罪臣之女,府中人都只唤她一声夫人时,她便知道,此生她与母亲给的祝愿无缘了。
如莲其实并不求什么郡王妃,那些虚的东西,并无多少意义,她只想和最亲的人都活着。若能光明正大的活着更好,若不能光明正大,她也只想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为家族继承香火,等哪一天有了机会,再为家族平冤!她还想把妹妹如荷从若羌接回来。
她母亲,只生了两个女儿,她在纯王府长大,妹妹出生就被送去了江南的外祖家,所以家族出事时,她们姐妹有机会苟活下来。
但也活不好,永远都是罪臣之女,不可能再有幸福的罪臣之女,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见光就得死或者送去当伶妓的罪臣之女。
但今日,她更难熬,坐在窗前,身子死死靠住窗沿,才不至于倒下,颤抖的手中,握着一张信纸,纸上只寥寥数字:皇后已处决如荷!
因为在若羌时,如荷作为皇后的杀手,却没能杀掉纯郡王,所以就得以命偿还。皇后,就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对于旁人来说,罪臣之女如荷,不过就是一条贱命,可对于如莲来说,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之一!
如莲已忘了掉泪,只行尸走肉似得立在那,任凭忽起的寒风吹打。
“糟糕,小公子该是发烧了。今日竟起了这样的寒风,夫人快将窗户关上。”奶娘忽然在身后嚷嚷着。
如莲顾不上悲伤,扔下信纸,跪在了摇篮旁,“宝贝,宝贝,没事哈,没事,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快哭两声,宝贝......”
可小娃娃一声都不吭,面红耳赤地闭着双目。
“都死了吗,干什么吃的!快喊府医呀,不,快喊杜先生,杜先生,帮我去喊杜先生。”如莲此时此刻心急如焚,她不能让小儿有事!
几个跪在身后的丫鬟,撇着嘴,在心里嘀咕着:你自个只顾开窗贪凉,把小公子弄风寒了吧,倒骂起她们来了。
便慢悠悠地才朝前院去喊人。
奶娘已端着水盆过来,放在桌上,拧了一条帕子,替小孩敷在头上,又拧一条帕子,替小孩擦着身子。
眼看着面色没那么赤红了,如莲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儿子得来不易,又是早产的,体质极其虚弱,被风一吹都能风寒。是她没有注意起的寒风,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他那么小小的一团,多可爱呀,上天定然会帮他度过难关的!忽然,她想到了利贞,若利贞这个护身符在,她的宝贝定然无事。
“奶娘,出去帮我寻个丫头,让她帮忙将利贞带来。”
奶娘疑惑,却只能听命行事。
可是很快,那丫头就来回禀,“利贞姑娘晨起未归,说是找杜先生治疗头疾了。”
“那杜先生?”
这时那两位去喊大夫的丫鬟也归来了,离她们出门时已是半个时辰之久,一人说,“府医被驸马爷唤去了,说是季雨姑娘身体欠佳。而杜先生正给人施针,说离开不了。”
其实,利贞的针已施完,人却还睡着在那里。杜先生是能离开的,可他就不想离开。
纯郡王的儿子罢了,有没有、死不死都与他无关,虽然他去看看也无妨,可万一他带点什么风寒回来,传给了利贞就不美妙了!而且听闻那小孩体弱至极,一直是其他大夫调理,他又不知他们曾经用了些什么药、什么方法,自然不能轻易接手,出了人命他可玩完了!
如莲此刻,心灰意冷!往日里,身边什么人都有,但等你真正需要的时候,那些人似乎都无法帮到她。她只能靠自己,所以她得自己学医,她也得自己有个好命格......
可那些东西,怎么能说有就有的。
奶娘确实不错,永乐公主替他侄儿的后代是真正用了心的。她见如莲异样,忙安慰,“夫人别太急,我们给他擦身子很有用,说明病尚在表面,他还抵得住,等府医给季雨姑娘看完病,再来,也是无妨的,我们多给小公子擦擦身子便是了,若还不行,我们抱着她上街找大夫也无妨。”
如莲感激地看她一眼,点头同意,身体里又攒起了劲头。
一直到华灯初上时,如莲房中灯火通明,冷水一盆接着一盆往房中去。先前,小孩用冷水擦拭能好一会,眼下却越擦越开始发热。该是这冷水中的寒气,也入了他的体内去。
山先生听到消息,把纯郡王找到,又一起寻了府医过来。
府医看着此情此景,摸了把冷汗,好在他知道这小儿体弱多病,身旁常带着为他特制的药丸子,当下命人端来温水,将药丸化在水中,喂给小孩吃下,又替他把脉后开了方子,命人熬药去。
之后的事,便只剩一屋子人苦巴巴地等着时光过去,等着他病体安康。可他的高烧就是不退,府医焦急不安起来,莫非是他这药用得太狠了!可他也没其他法子了,这个小娃娃的生命只是在拖一天是一天罢了。
利贞早醒了,听说内院人仰马翻,为了个小孩子。她和杜若生一样的想法,便留在杜若生屋内,不出门了!
可到了傍晚,听说小娃娃不好反而更坏,她到底心有不安,让人带她来了如莲的庆平院。
进了院,又瞧见了那个小亭,拐弯走过去,跟随梦中雪地里的两排脚印,朝前走着,尽头上两个台阶,前头一扇门紧闭。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丫鬟,“你家夫人的卧室?”
“暖阁,不过夫人喜欢在此休憩。”丫鬟答道。
利贞挑眉,了然,转身便走,“带我去她卧室看看小娃娃吧!”
“这边檐下走。”丫鬟说着,已在前头走远。
此时,连永乐公主都闻讯赶了来,正坐在床边焦急不安。
见利贞走进屋来,下人们多有不屑的,永乐公主是好奇和试探的意味,只有纯郡王和如莲如见到了救星。纯郡王见她今日腰间铃铛未戴,便欣喜地和如莲异口同声地说着,“贞贞,快来看看他,看看他。”
利贞被拉近了小儿身边。还别说,这幅奄奄一息之态,真令人同情。小娃娃双目紧闭,面色红中透着黝黯。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印堂发黑、地阁太短!
这世间之人,命运如何,生来便定了!曾有人跟利贞说过:知名改名不认命。可这样的小娃娃,你让他怎么改命?是靠睡觉去改吗?若这么来人间一趟,只为了早早夭折,他又何苦而来?
利贞的这悲悯之心又起,捞出盆中冷帕子,拧一把水,给小娃娃敷在额头之上,唯愿他病痛消除。
不多时,奇迹依然,如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