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墨指着鼻子调侃了一顿，作为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人，苏阳却搬了个板凳，一脸尴尬地坐到阳台上去吃了。
苏墨知道父亲不想看见自己的脸，这个男人的心底还存有一些羞耻和良知。
可苏墨更宁愿他是个没脸没皮的烂人。
多少次，他在赌桌上输掉了钱，回头来就跟兄妹俩嚎啕大哭，坦白他犯下的劣迹，发誓他永不再赌。
后来呢？
后来苏墨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去相信一个赌狗说的话。
你的同情和怜悯，只会成为他下一场豪赌的筹码。
“不管他。”
“吃饭吧。”
填饱了肚子后，苏墨照例去咖啡厅弹了一阵子钢琴。
因为视频的爆火，夏果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天晚上的咖啡厅热闹的都像是迪厅夜场，偶尔还能见到一些网红过来探店打卡。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热闹，苏墨当然不介意。
只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浓妆艳抹的女网红，想靠着几杯奶茶来白嫖苏墨，请他去包间里跟她们耍耍。
对此，苏墨的态度是...
“得加钱。”
网红们只能悻悻离去。
望着女网红们离去的背影，姜本树品着一杯咖啡，站在苏墨身侧，啧啧感叹道：“网红可真赚钱啊，你听到刚才那女人说的没有，找她探店，不仅要免单，那还得倒贴给她2000大洋。”
“这像话吗？”
“确实不像话。”
苏墨斜了一眼自己的损友，道：“话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犯了一个罪，在家里打游戏罪，我就出来了。”姜本树耸耸肩膀，咖啡厅里已经挤满了人，没他的座位，他只能靠在柱子上，听着苏墨在旁边弹钢琴。
苏墨道：“你家也不太平啊。”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来，让个位置，我脚都要站麻了。”
苏墨给姜本树挪出一个位置，他坐在另一头的凳子上，说话的语气，却显得十分谨慎：“苏墨，最近怎么样？”
苏墨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姜本树道：“你家的情况，你以前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我还是最近才知道的。”
苏墨摇摇头：“就那样呗。”
姜本树叹了口气：“你六年级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子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咱俩总是一块儿疯，一块儿闹，一起在教室门口罚站，一起凑钱买辣条。”
“生活会改变一个人。”
“但生活也有一些无法改变的东西，就比如说，我们的友谊。”
“这杯奶茶，算我请你的，别客气。”
姜本树递来一杯奶茶，眉宇间却满带着忧心：“苏墨，你知道程浩吗？”
苏墨接过杯子，反问道：“听说是你在初中时认识的好朋友？”
“是啊，我的另一个朋友。”
“他人瘦瘦的高高的，平时也算是很开朗的人，我和他也算臭味相投，本来还想介绍给你认识的，但自从他的父母花了大价钱把他送去了隔壁那所军事化管理的重点高中，我就再也没能联系上他。”
“重点高中，那不挺好的吗？”苏墨问道。
“就在前两天，他跳楼了，六楼，摔的粉身碎骨，当场人就没了，救都没法救。”姜本树叹了口气。
“.......”
苏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只能道：“节哀。”
姜本树唏嘘道：“生命啊，它脆弱的就像是一张白纸，当成长的苦难向我们袭来，有的人把自己折起，有的人却任凭风暴将自己扯碎。”
苏墨笑了笑：“六年级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么会念诗呢？”
“小小爱好。”
“不提这些了，苏墨，我的兄弟，朋友，我是真的想要和你认真谈谈。”
姜本树认真地看向苏墨：“你确定不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吗？”
苏墨沉默了许久，道：“我很好。”
姜本树摇摇头，立刻反驳道：“你不好。”
“你老爸那人，就算你不愿意说，街坊邻居谁又不知道啊？”“苏家的那个混账，出了名的赌鬼，还喜欢酗酒，老婆几年前受不了跑了，留下两个小的天天挨他的打，受他的气。”
“你真的好吗？”
苏墨叹了口气：“我说不好，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要哭吗，亦或者是面带微笑，还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父亲是个烂赌狗，这里有两个可怜的孩子需要帮助？”
“可是...”
“阿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在乎你的过去。”
“无论你的人生到底有多么的悲惨，对于他人而言，都不过是一则茶余饭后的笑谈。”苏墨摇摇头，继续道，“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就到此打住吧。”
“不，苏墨。”
“我告诉你，我在乎。”
姜本树皱起眉头来，他头一次是这么的认真：“我不想再失去好朋友了，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好吗？”
“手头紧的话也没关系，我这有钱，可以借给你。”
“你哪来的钱？”
“过年收的红包，还没花完呢。”
苏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却道：“阿树，很感激你的关心，但那些钱还是给自己留着吧，我真的很好，我也不想欠你的钱。”
“哎，你这人啊，一直都是这样。”
“有什么事都只会憋着自己去干，偶尔也该依赖一下别人吧？”姜本树扶额叹息，他实在是拿自己的这个朋友没什么办法。
苏墨这家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有时候姜本树总感觉，他好像没把自己当朋友，只是因为小的时候认识过一段时间，就顺理成章地和他混在一起，假如他不是姜本树，而是另外一个人，苏墨好像也无所谓。
这种淡淡的疏离感，反而让他更担心起苏墨的精神状况。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阿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苏墨停下了弹钢琴的手，忽然看向身边的最佳损友。
“你说。”
“这个地址给你。”
苏墨将一张准备好的纸条递到姜本树的手里。
“这是？”
“一间废弃的车库，就在我家附近的小区里，那儿到处都是烂尾楼，没人会去查。”
“我花了些时间，把那儿改造了一下，虽然没有电，但准备了床铺、被褥和吃食，以及一些生活用品。”
姜本树打开纸条看了一眼，问道：“你这是打算建一个秘密基地？”
苏墨摇摇头：“不。”
“我只是在做准备。”
“如果有一天，我的父亲会因赌博走入深渊，我也被他逼着拖下水的话，我会让妹妹提前跑到那间车库里，让她偷偷藏起来。”
“到了那时，请你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
“如果我那人渣父亲找上门来，询问妹妹的下落，请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费力气的，这是一千块，就当是辛苦费了。”
苏墨取出一个鼓囊囊的红包，递到姜本树面前，谁知却被他一把拍开。
姜本树似乎有些气恼：“钱钱钱，你为什么就一直在和我谈钱呢？我愿意帮你的忙，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因为我贪图你的钱！”
苏墨却道：“阿树，在我的世界里，友谊永远不是免费的。”
“无论如何，请你收下吧，这样我才能放心。”
“行吧，我真拿你没办法..”
姜本树不情不愿地接过那一千块。
苏墨见他收下红包后，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我的朋友，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