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被他们吵来吵去,不由急到:“请诸位安静在院中等候,容我仔细诊断。”
刘备忿然转身退到院中。
张飞也讪讪出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余众人皆散去,仅留两个亲近卫士等在旁边听唤。
看着张飞如热锅上的蚂蚁,刘备也觉得自己刚才在气头上,似乎是过了一点儿。
张飞和苏哲关系如此亲密,想必也是尽心尽责,不至于有所疏忽。
不由缓下声来,慢慢问道:“军师发病前有何征兆?”
张飞听闻大哥情绪稍缓,情绪低沉地过来答道:
“苏兄一个人在马上,突然不知怎的,大叫一声,等我飞奔过去,他已经从马上掉了下来。身上没有伤痕,但是就是怎么都叫不醒。”
刘备想了想,也觉得奇怪,继续问道:“那你之前为何没和他在一起?”
张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本来在骑马,突然看到前面有上百匹好马,无人照看。我们便上前去牵马,不想有人冒出来说是他的。我正准备和来人开打,就听到苏兄大叫一声。”
没有伤痕,却大叫一声?
刘备也想不通为何。
知道他体弱,可也不是这样的的弱法。
这病来得实在奇怪。难道是穿越之人的原因?
想起前两次也是突然发病。
第一次,苏哲跟随大军回下邳,发烧到只能睡在马车上。
第二次,大家都在忙着买耕牛,制耕犁,分荒田,做登记,所有人都忙的不亦乐乎,却没发现苏哲在房内昏睡了几天。
这一次,居然突然直接昏倒。
正想着,军医捻着花白的胡须,推门出来。
二人围上去,军医看着二人急切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你就快说,苏兄是怎么了?”张飞忍不住催促道。
军医长长叹了口气,又慢慢摇了摇头:
“主公,张将军,军师这病来得甚是奇怪,脉象滑实,似是热症,而面色清冷,四肢冰凉,却是寒症。如此,连下官也推断不出原因。”
刘备闻言,大惊失色:“啊?怎会如此?那军师现在如何?”
军医看了一眼房内,道:“下官已经用针灸之术为军师疏通气血,现下脉象已经稍见平稳了。”
张飞急道:“那现在怎么办?苏兄多久会醒来?”
军医捻了捻几根胡须,思索了片刻:“张将军,你请人在军师的手脚四肢旁加上手炉保暖。我去熬柴胡汤。至于军师何时会醒,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三天。现在下官不能确定。”
说罢,军医背着药箱拱手出了院子。
张飞闻言,立即布置卫士们准备手炉。
刘备踏入房中,看着在榻上平躺着的苏哲,神色怆然。
张飞看刘备坐在榻旁,便站在背后劝道:“大哥,你去休息,我来陪伴苏兄,他醒了,我就着人报你。”
刘备却像没听到一样。
过了半晌,刘备的声音越过肩膀低低传了过来:“三弟,你奔波了这半日,也累了,你去休息吧!”
张飞看劝不动刘备,只好答了个‘好’,轻轻退了出来。
出来就碰到关羽。
关羽正要说话,张飞打了个手势,示意刘备在房中。
二人便退到廊下稍远的地方。
关羽急急问道:“我刚回来,就听说军师晕倒了?现在怎么样了?”
张飞沮丧道:“苏兄突然就晕倒了,军医也诊断不出这是什么病。如今也不知什么时候醒。大哥陪着也不愿意走。”
关羽略略沉思了一下,看张飞神色懊丧至极,不由安慰道:“军师福大命大,必然无忧,三弟不必太过忧心。”
张飞却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蹲在地上,泣了起来:“入了冬,大哥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带苏兄出门,说苏兄体弱。我都谨记。”
“我是看苏兄近日身体无恙,今日又天气晴好,才冒然带苏兄去城外骑马。若不是我大意,苏兄也不会有此一劫。”
说罢,在地上锤下重重一拳。
关羽见状,连忙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三弟!三弟!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有什么用!想必你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再来照看军师,可好?”
张飞闻言,站了起来,一挥胳膊抹了下眼睛。
关羽拍了拍张飞的背:“你且回去,我去陪大哥。”
张飞点点头,转身离去。
关羽走到门口,想了想,推门进去。
刘备坐在苏哲的塌边,却纹丝不动。
关羽看了看苏哲,又看了看刘备。
之后,默不作声,拉过椅子,也坐在了苏哲塌旁。
卫士进来,换了暖炉,又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刘备眼睛依旧望向苏哲,微皱着眉,缓缓道:“军师这病来得太奇怪了。”
关羽点点头:“是啊,已经是第三回了。”
刘备默然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说,会不会和穿越的身份有关?”
关羽默然不语。
这个他也拿不住。
军师的穿越身份,至今他还存有一次疑虑。就算军师料事如神,还有当世未见的好厨艺,甚至还拿出了当世从未有过的、精巧无双的耕犁设计图。
但是,他也只当他是一个颇有才气的人。而穿越之说,不过是在认识之初,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的预警。
但对于刘备来说,却数次听到苏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通神之语。
早已相信苏哲就是那个通了天的神人,穿越了一千八百年,专门为了他而来的天选之人。
这样的天选之人,就算视若天下至宝也不为过。
如今苏哲倒下,他仿佛失去了倚仗和底气。
不由一阵阵心慌。
可惜啊可惜,苏哲什么都知道,却唯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病。
两个人枯坐,直至外面已无天光。
卫士进来点了灯,换了手炉,又退了出去。
上次军师昏睡,刘备也是这般心急如焚,茶饭不思。
关羽不由说道:“大哥,这里留一个人即可。我来守军师,你且回去安歇。明日还有很多政务军务要忙,不可熬坏了身子。说不定,明天一早,军师就醒了。”
良久,刘备叹了口气:“也好,云长,辛苦你了。”
说罢黯然离去。
关羽关好了门,回来继续坐着,望着苏哲轻声道:
“军师啊军师,你可要好好的,最多像上次一样,再睡一日便醒,可好?”
烛光在窗上投出一个雕塑般的影子。
张飞站在廊下,望着影子,站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
苏哲缓缓醒了过来。
这一觉,仿佛睡了十年一般,昏昏沉沉。
他刚想动动胳膊,就听到有人提醒道:
“军师莫动,小心打翻了手炉。”
他一抬头,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陪他的那个身影。
“关将军,有劳了!”
“不辛苦。”关羽低头帮他取掉了四肢旁的手炉,交给门口的卫士,又换了新的递到他手里。
“我是看昨日大哥陪你许久,特来换他。你既然醒了,我就去通知大哥了。”关羽拱了拱手便要走。
苏哲瞄了一眼屋里,桌上有一个药碗,旁边的蜡泪滴了一大坨。
看这个情形,关羽定是目不转睛陪了他一夜。苏哲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关将军——”
关羽微微惊诧,抬头望着他。
“——谢了!”苏哲微微一笑。
关羽闻言,也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张飞先跑进来。
人还没来,声音先至。
“苏兄啊——你真的是吓死我啦!”
苏哲撑起自己,坐在塌上,不由淡淡一笑。
张飞带着霞光,跨进屋子。
“兄弟,你真的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罢就要去握苏哲的手,突然想到自己手凉,又缩了起来。
这一切尽收眼底,苏哲不禁皱皱眉。
这家伙,总是要动手动脚。
突然看到刘备出现在张飞身后,苏哲准备拱手见礼。
刘备忙摆摆手:“军师,不要多礼。你且好好休息。”
军医到了,切了脉以后惊奇道:“军师,你的脉象居然一切正常,面上虽稍有倦意,但已有血色,手脚也已经回温。真乃奇人!”
闻言,刘备张飞都放了心。
张飞想起昨日的情形,不由奇怪道:“苏兄,昨日你为何会大叫,然后晕倒在马背上?”
苏哲叹了口气,舔了舔嘴唇道:“我骑在马上,可能是太阳太过耀眼,突然间头疼不已,于是大叫一声,后面就不知道了。”
其实,苏哲怎会不知,那个关键的时刻,莫不是他急中生智大叫一声,如今他们一众人等皆已经被逼出小沛了。
但是他也只是叫了一声,假意晕倒。后面却居然真的晕倒了。
做戏就做戏,老天还要配合着做一出假戏真做,真是太敬业了,却把他和刘关张三兄弟害惨了。
刘备闻言沉默片刻:“军师接二连三身体不适,军师自己可知道原因?”
苏哲摇摇头。
这个他确实不知。
他只知道,这一倒,就改变了历史。
刘备和吕布之间原本要发生的矛盾的历史脉络,改了个方向。
但是刘吕二人早晚有一天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因为,吕布这个人,留不得。
而这个阶段他要做的,无非是蛰伏,因为他也很清楚,只有足够的实力和准备才能帮助刘备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