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降与那座西都城，两地相距，粗略计算至少有五千里地。只靠骑马赶路，是不靠谱的。
于是在下一站的渡口，李道琮与赵三全便牵马在那处渡口附近的小摊坐下。按照以前，这两匹马是要扔掉的。可是赵三全说，这一次的马匹有些贵重，也是仙人降那位宋掌家的好意，断不能丢。待到船来，牵去独立的马槽就好。
小摊的位置就在运河的沿岸。李道琮干脆翻过去，来到河边的一处大石上独坐。背后是小心翼翼靠近的赵三全，面朝的是不时激起的数丈浪花。
少年盘膝坐的端正，脊背挺拔，犹如随时出鞘的利剑。
越过少年的身边，赵三全弯腰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子。一把老骨头摆出古怪的姿势，右手猛的向前一掷。飞出去的石子在水面一连打出几十道波纹涟漪，圆圆圈圈，由近到远。
老人叹息道：“人老了就不行了，年轻那会一个石子能打出上百个水漂来。”说着也扭了扭腰身，活动活动那一把老骨头。
忽然回过头，对那位石头上闭目养神的少年说道：“公子，先前问了，渡船还有一会，要不下来玩会。”
李道琮睁眼，也觉得苦等有些无趣，下了石头，也捡起一颗石块，打出了上百个水漂。赵三全在一旁鼓掌，夸赞自家公子好身手。说着又递了一颗石块。正当李道琮来了兴致，要打出第二发时，身后茶摊那边有人吆喝道：“小娃娃快些住手，玩耍是小，惊扰了河伯大人可就要遭殃了。”
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随手丢掉石块后，李道琮率先离开空无一人的河岸，赵三全紧随其后。
回到茶摊那边。抓住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叟，李道琮问道：“河伯大人？只是打个水漂也算冒犯？”
书里有记载，山有山神，河有河伯，受百姓香火，各司其职。
那老叟轻声说道：“一看小公子就是外乡人吧，从大城来的，没经历过什么风雨。运河此段的河伯大人脾气古怪得很，高兴了，下河捕鱼他能送给你，若是一个不高兴，连船带人全给你卷了去。”
说着凑近少年的身边，故作神秘低声道：“第二天就有等量的白骨浮出水面，用浪花打到岸上，家里人哭着去认领。”
李道琮皱眉。想要继续询问，不远处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赵老汉，说什么鬼话呢，小心河伯明天把你卷下去吃了。”
老人打了个冷颤，悻悻然摆手离去。
李道琮看向一旁的赵三全，说道：“山水正神都是受朝廷敕封，盖庙宇，塑金身，受百姓供奉，造福一方。这位河伯怎么与众不同。”
赵三全叹息道：“公子，说是那样说，可是，大周境内的山水正神十个有八位都是山上下来的，谁没有几个靠山宗门仙门。虽说要受朝廷敕封才能走马上任，但只要是山上人说的话，朝廷都会尽量满足的。”
李道琮握紧手里的茶杯，“不受当地官府节制？”
赵三全苦笑道：“我的公子，按照以前说的，人家能来就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一山不能无主，河域不可一日无灵。没有人镇守，迟早要乱套的。”
“除了必要的事情，官府会和这些神仙同时出面。平常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对他们做的事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是想满足懵懂无知少年的好奇心，赵三全刻意坐的离少年近些，两只手趴在桌上，低着头轻声说道：“公子，你知道那群山水正神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不降朝廷节制放在眼里吗。”
李道琮说道：“不是因为背靠“大树”？”
赵三全说道：“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其二。”
赵三全继续说道：“大周三洲之地的山水正神，真正意义上受朝廷节制无条件服从拆迁的只有两成。”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朝廷有一方山水玉蝶，里面有一名册，明明白白的写着那两成山水正神的真名与所有。其中的因果联系，让他们不得不无条件的服从。”
“另外，这些人也是大部队里实力最末的。他们大多都是历朝历代对江山社稷有功的名仕名将，死后被朝廷召回灵身，签下契约，继续为朝廷效力，造福一方。身前如此，身后自然也心甘情愿。”
“剩下八成来自山上的仙神们，人家的真名都掌握在各自背后宗仙门自家手中，两相比较，自然无惧。”
李道琮握紧茶杯的那只手缓缓松开，“这些家伙，真是没来由的让人讨厌！”
赵三全笑道：“公子也不用泄气，虽然咱们处于劣势的一方，可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需要我们。我们同样也需要他们，彼此之间各取所需罢了。”
老人说完这些，忽然想起一件趣事，凑近说道：“公子，再给您说个事儿，您听了以后绝对解气。”
说了一声哦，李道琮说道：“说来听听。”
老人不再压低声音，用正常的语调，笑着说道：“多少年以前，官家调兵，从运河以南的小西牛洲挪动兵力，巩固中洲那座边城。大军途经运河一段，那艘军用渡船开拔之后，到运河中部时，当地河伯突然发难。现身一见之后，那位河伯的态度不能用趾高气昂来形容，要在前面加上非常二字。”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觉着先前按照惯例给的钱财不大能满足他的胃口，早已习惯了人间百姓的逆来顺受，这位河伯就决定再敲他一笔。
李道琮好奇问道：“给了？”
老人一脸自豪，“那能给？也不看看当时大军由谁带领，那位年轻的将军根本懒得和他废话，当即便出手。也是那河伯小看了人，尽管使出引以为傲的术法神通，却未有想象中的那般大的用处。最后被那位年轻将军生生打断了四肢，一颗道心四分五裂，连人带肢一齐被扔进了河里。这样，年轻将军也只是拍拍手，渡船继续前行，很顺利的抵达了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