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风尘仆仆的冠军侯重返那座天堑之城。
脱去一身的疲累，换上崭新的衣衫皮靴。没有下属跟随，独自纵马于街道。最后在那间药铺前勒紧缰绳。左腿轻抬便下了马背，双手搭在腰间那副五环白玉带上，大步流星进了药铺。
柜台后的当值小厮看清来人，一张不算难看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小跑过来。语气谄媚道：“侯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姜惜文挥了挥手，说出一连串的去去去，“你家掌柜在哪。”
小厮说道：“掌柜的估摸着还未睡醒，侯爷您要不要坐下等一等，我给您沏茶，上好的玉前。”
说着就去收拾一旁的空位，转过身就要去拿茶壶。却被姜惜文开口打断。
年轻的大周冠军侯，看了一眼天色，嘟囔道：“日上三竿，居然还在睡，活该被逐出师门。”
“忙你的去吧，我自己上去。”
上楼梯时，姜惜文刻意加重了每一脚的力气，好在楼梯结实，没有当场断裂。
来到二楼廊下，听着呼声就知道那老牛鼻子在哪间屋里。姜惜文越过那间来到旁边的屋门前，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屋内的床铺正好对着房门，见躺在那里的年轻人已经悠然入睡，姜惜文终于松了口气。轻轻关好房门后，走到旁边那间门前，与刚才不同，就见他一撩大袍，右脚抬起笔直的踹了出去。
本就年久失修需要重新装饰的房门直接与门框分手，撞在屋内的墙壁，摔得粉碎。
床榻上的老人受了惊吓，嘴里大叫着妈耶妈耶，竟从榻上直接翻坐在地上。
老人手指进来的高大男人，叫嚷道：“姜惜文！扰人清梦，是要遭骂的，晓不晓得！”
跑到那边，蹲在地上摆弄破碎的门板，又拿手指着男人的鼻子，叫嚷道：“这你得赔钱！”
姜惜文懒得搭理他，抬手挪走老人干枯如树枝的手指，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探头看了看。他说：“算你还有点良心，那小子就交给你喽，怎么说也算半个道家弟子。说不准在将来也能成为你的弟子，可千万不要吝啬。”
老人嘟囔道：“我吝啬？你把那瓜娃子送来的时候，眼睛全瞎了，现在再看，好的很。”
“就算我不认，那小子醒了也必须拜我为师，多少的东西，我都没舍得用。”
知道老人因为什么被逐出师门，沦落到此的冠军侯试探性问道：“真把那个给他了？嘿嘿，当年可是丢了半条命啊，今天开始对你的看法要变一变了。”
已经披上外衣的老人坐回床榻，靠在床架旁的老烟枪被他拿在手里。递进嘴里咂吧了两口，烟雾吞吐之间，老人眯着眼透过云雾打量窗前双手负后的高大男人。
老人说道：“多好的运气，方才破境没有几日，就有人前来喂拳，看你如此，气息绵长，罡气吞吐之间越发自然，第九楼这算是站踏实了？”
姜惜文笑道：“还是有些吃力，老牌九境，好在都有留手，要是那头蠢熊发疯，最坏最坏的打算也就只能重新掉回第八楼。”
老人说道:“或许不是那头蠢熊没有发疯，只是觉得对面的人比他还要发疯呢。”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老人抽着旱烟，姜惜文就那样站着。
过了半天，这位药铺掌柜终于开口问道：“见到那小子了，觉得如何？”
姜惜文回答道：“当然和预想的不一样，能想到他会拒绝我的想法，可没想到会那样拒绝。你没有见到他，若是见到，你也会吓一大跳的。一个出生就被放养到一隅小镇的孩子，十三年一直有人看护，也有书信往来告知我，可还是不同。”
老人不愿意听他打哑谜，催促道：“到底哪里不同呢。”
姜惜文不愿多说，“下次见面就会知道，不过提醒你一点，千万别把那小子当普通孩子看待，他超出同龄人太多。”
老人砸吧砸吧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一隅小镇吗，大周的龙兴之地，当初将他放到那里，你们的人王绝对会想到有这一天。”
姜惜文看向窗外，举目远眺。
自言自语道：“他很爱阿姐。”
老人低头抽烟，就此便没有再说话。
朝廷的事情，本就懒得听。更何况后宫之中的那些琐碎秘事。
不愿回忆那些事情的冠军侯，收回思绪。说道：“行了，就这样吧。那孩子就交给你，我有事要回一趟上京，这边你先照看着？”
老人笑道：“诶，冠军侯哪里话，我一个小药铺的掌柜，哪有那么大能耐，高看了，高看了。”
不愿与他多费口舌，姜惜文挽了挽袖袍，径直向外走去。
走到楼梯拐角时，身披外衫的老人站在楼梯的顶端，轻声说道，“你先前问的病，有消息了。”
姜惜文回过身，一只脚重新踩回上一级阶梯。老人连连摆手，“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能治，但不能根除，只能靠药物压制，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
变戏法一般，一方白色小瓶出现在老人手中，他顺势丢出，姜惜文伸手接过，收入袖中。没有多言，出了药铺，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老人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然后趴着栏杆，用手里的老烟枪敲响栏杆，提醒楼下的小厮，“门坏了，一会找人来重按一个。”
小厮高声答道：“好的，掌柜。”
最后走到旁边的房门，与先前姜惜文一样的动作，看了一眼，知道有几天且睡呢。
重新关好房门，自己进入那间没有门的房间，坐回床榻。
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老人还有话想要对那位冠军侯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大周下辖三洲之地，武力、财力更是空前绝后。王室关系错综复杂，面上那些关系暂且不说。就拿后宫里的那位，出身来历，稍微上点年纪有点话语权的老人谁不知道，与东极洲那座仙门颇有渊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