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刻，我深切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我从不惧怕问题，我认为，人定胜天，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解决的。却，唯独没有想过，面对死亡的问题，还是，我最爱的人，会死去的问题。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愿意是我自己，也不愿意是我的小沫。我甚至不敢想象，我心爱的姑娘，在我的面前香消玉殒，我会是怎样？我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揪扯，又被什么东西撕咬般的疼痛。我回想起苏飞妈妈的样子，我的小沫，也会变成那样？承受那样的痛苦？我应该怎么办？我的心，又像是从高崖上跌落到深渊，无奈又绝望，我的小沫，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她总说，我是她的光，我却照亮不了她前行的路，驱散不了那无边的黑暗……
欧阳玉竹，看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她说这是一种生命的常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我知道她说的在理，可，我又觉得她冷漠无情，一个人的生死，怎可轻飘飘的说一句“生命的常态”。可我却，无心与她争辩。别人的生死，我不管，李小沫的生死，我不能不管，即使，我什么也管不了，可是，心里难受，不愿接受，也不能承受……
欧阳玉竹说：“顾月白，我不劝你，我也没法安慰你，你应该有足够理性的能力。你现在，没有在她的面前流眼泪，就是你理性的选择！”
我沉默着不说话，是呀，我多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别怕，不管疾病也好，生死也罢，都有我，我一直都在！”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做。我把日记本放回原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晕倒前，说的是不要去医院，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知道的。
欧阳玉竹问我：“顾月白，你了解李小沫吗？”
李小沫，我一直爱着的姑娘，又是一直爱着我的姑娘，我了解她吗？我甚至不知道她对莲子过敏？除了知道，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好像真的不了解她，分开的二十年，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不知道。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也不知道。可是，我们对彼此的爱却从未改变，甚至，谁也替代不了。只因为，看一眼就会心动，见一面就想拥有，不是权衡利弊的选择，只是喜欢，纯粹的喜欢。最好的爱情，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欧阳玉竹说：“你想过，李小沫对你的爱，是怎么样的一种爱吗？她明明很爱你，可是，因为，你母亲的反对，她不想让你陷入两难，她选择了放手。可是，她又真的放手了吗？分开二十年，也不曾移情别恋，明知道，你已经结了婚，也没有嫁人。她对你的爱，很坚定，她把这份感情，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可她又舍得放手，是因为，她希望你过得好，她认为你值得最好的。她认为自己会拖你的后腿，成为你的绊脚石，她可以做到不打扰你，不见你，但又做不到不爱你，做不到去开始新的感情。你现在的生活，事业，是你妈妈希望看到的样子，又何尝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样子，她以为你应该有的样子。虽然，她们都不曾问过你，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她们对你的爱，却是无人能及的，是自我牺牲，是一种成全。李小沫，绝不是看起来那样的一个柔弱的姑娘，她的内心很坚定，尤其对你的感情，她善良、敏感，同时，也很绝决。她做了某种决定，别人很难改变，就像，她爱你这件事，她一直爱你，但，决定不见你，就真的可以不再见。她也有傲骨，她不希望你们知道她生病的事，所以，她对谁也不说，连苏飞也不知道吧？如果，我说如果，她知道你们都知道，我可以肯定，她会立刻消失，消失到你们找不到，或者，会更糟……”
我思索着欧阳玉竹的话，她见过小沫两次，可是，她说的很准确。我的小沫，倔强又勇敢，就像当初，她可以走很远的路给我送信，也可以半夜里，偷偷地溜进我的房间……她的爱，从不胆怯，她爱我，可以冲破世俗的禁锢。只因为，她认定了，要爱我！她答应我妈，不嫁给我，就真的可以远走他乡，不再见我，一个人承担下所有。那么，别的事呢？我不敢想象……
欧阳玉竹看着窗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顾月白，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太多的无奈，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一种爱。人的一生，生命的长度或许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应该是生命的宽度，如果，人生没有遗憾，又何惧生命的长短？”
我看着她，她的脸上带着笑，可是，她的眼里含着泪。我理解了她的意思，我应该也可以做到，可是，我的心却做不到不痛……
母亲爱我，小沫爱我，这两个爱我的女人，也是我爱着的两个女人，她们为什么就不能爱上对方？她们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从始到终，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李小沫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