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也感受到了屈辱,以及百姓的鄙夷和谩骂,他们一路上都是垂着头,披散下来的乱发,遮住了他们的五官面容,牡丹一时也看不清楚他们长的什么样子。
囚车经过,百姓纷纷往旁边让道。
有人拿出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烂白菜叶子,朝着囚车直接扔了过去。
那囚车只能囚住囚犯的身躯,但是囚犯的脑袋和脖子,还是露出外面的,烂白菜叶子,直接就朝着这囚犯的脑袋砸了过去。
“该死,早该处死这些恶人,坏事做尽,就等着下地狱吧!”
烂掉的白菜叶子,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怪味,平日里都是绝对不会碰的,就连农户家中喂的鸡鸭,还有猪,都是不给这些畜牲吃的。
更有人接着又拿出了提着的篮子里的鸡蛋,朝着那两名囚犯的脸,就直接砸了过去。
如果说烂白菜叶子,打到头,还只是疼。
可这鸡蛋,却是臭掉了的鸡蛋,砸到头上,臭鸡蛋直接就破裂了开来,然后发臭的蛋液,就顺着脑壳开始往下流。
有蛋液,糊住了他们的双眼,甚至流进了他们的口里。
他们不得不紧闭了嘴巴,也紧闭了双眸,用以抵挡。
更有蛋液,还流进了他们的后颈和脖子里面,糊了他们的囚衣。
漫天的恶臭的味道,实在是令人作呕。
只是百姓们却很兴奋,不顾一切地还在拼命地扔,拼命地砸。
他们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心中的愤慨。
扔完东西,百姓们开始拍手称快。
他们的欢喜,他们的厌恶,都是这么的直白,而且明显。
千夜洵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已经挡在了女人的面前。那些烂白菜叶子,还有臭鸡蛋,虽然都是砸向囚车里的囚犯,可是谁知道,这些百姓在激动情况下,会不会失手打偏了呢。
他
这是下意识地动作,下意识地要护住她,保她毫发无损。
“看来这里太挤了,短时间之内,我们是无法顺利挤过去的,要不这样,朕现在就派人去城门口打听,看宋伊有没有出城?”
牡丹在这男人的怀中,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她可以相信他吗?
宋伊真的不是被这个人赶走的?虽然他当着她的面,曾经提过要离开的话,但是这样不告而别,实在不像是宋伊的行事风格。
“你不相信朕,怕朕会骗你?”从她的双眸中,他读出了猜疑。
只是这猜疑,是针对他。
这个发现,真是让他抓狂!
牡丹侧头,不愿意直视刚才这个敏感的问题,她当然是有所怀疑,不然的话,何必亲自要追出宫外来呢。
这一侧头,她就发现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将这一片围得水泄不通,看来要是行刑没有结束的话,这些自发来围观的百姓们,肯定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只是真等到那里,再赶去城门口,打听来的消息,还有什么用呢。
就算宋伊现在还没有出城,可等到这里的百姓散了,只怕宋伊也真正离开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无论她相不相信千夜洵,也只能依仗他。
“行吧,派个人去城门口问一下,看看宋伊有没有出城便可。”她最后还是不得不做了妥协。
千夜洵转头便冷着脸吩咐自己的手下,那人接了令,立即就赶往城门口。
囚车慢慢地缓到他们的面前来,然后又从他们的面前经过。
一阵扑鼻的难闻的味道传来,牡丹差点就要吐了。
至于囚车里关押着的那两名囚犯,这会儿估计真的想死,想早点解脱算了。
尤其是王虎,他好歹也曾是西北大营的主帅,堂堂的主帅,他那时多么风光,整个西北大营,他
是主帅,他说了算,掌控着一切。
可如今,他却沦为了阶下囚。
这一切,皆因为他跟错了主子,站错了队。
如果在千夜璃失势被反倒丢了皇权之后,他能认清眼前的局势,能够拒绝千夜璃的掌控与胁迫,能够拿下千夜璃交给现在的朝廷,那么,他不但没有任何的罪,相反,他还可以立下大功一件。
怪只怪,他当时鬼迷了心窍。
满心以为千夜璃怎么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是暂时失了势,早晚有一天,凭着过去的实力,还有根基,一定还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这一赌,就满盘皆输。
他不但将自己的前程,赌了进去,西北大营中剩下的,全都是他的兄弟,这些兄弟的命,也被他都赌了出去。
输了,全输了。
他现在输得,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一起丢了。
他不安地望向自己的身后,他唯一的亲弟弟王攀,也跟他一样都成了阶下囚,这也是他害的。
如果不是跟着他一起,这个亲弟弟现在还可以好好地活着。
无论是风光,还是平淡,只要活着,便一切还有可能。
“处死他们,对他们都是最轻的!当日,在城门口的时候,他们这帮叛贼,杀死了我们多少的兄弟,又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围观的百姓里面,也有新兵,这些新兵对这两名囚犯,更加愤恨。
“就是,要不是他们,皇后娘娘怎么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都不得不跳崖,都是他们害的,他们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平民愤!”
“只是可惜呀,权力最大的那个叛贼,听说还没有抓到呢,他们这两个人,也是受了那个人的蛊惑,还有诱惑,才犯下了这滔天的大罪!”
“看着吧,这两个人都落到这个下场,那个还在逃的,早晚都是要被抓住的。”
这
些议论声,都传进了千夜洵和牡丹的耳中。
“还有一个没有抓到?”
这是牡丹最为关心的问题。
“嗯,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这是千夜洵第一次和这个女人谈论起千夜璃来。
“下落不明?莫非是和我一样,相当初,他们不是说我也是下落不明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牡丹很惊讶。
“没错,当日是你扯着那个人,还有其他的两名叛军,一起坠的崖,坠崖之后,叛军的尸首,有在崖底发现,但是,你和那个人下落不明,朕曾经派过不少的人下去崖底搜寻你和那个人的下落,寻不到你,但也寻不到那个人!”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落。
所以现在,千夜洵仍然还是相信,他的女人,都能大难不死,侥幸被人救了。那个人呢,那个人八成也是没死,还活着。
至于现在,也许正躲在哪个角落里。
“会不会和我一样,那个人坠了崖之后没死,也是侥幸被别人给救了?”牡丹联想到了自己的境遇。
“应该是这样吧,所以,今后你要出宫,或是要出城,一定不要冒冒失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有什么事都要同朕商量,和朕一起拿主意。”那人一日不死,没有发现尸体,千夜洵一日都不可以放松警惕。
“当初坠崖,我都是重伤,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还落了这一身的后遗症,那个人如果侥幸没死,想必也活得不安然自在吧,再者,他失了势,没了兵力,又如何还可以再回来与你我为敌?”牡丹认为这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个人的心思深沉,非你我可以琢磨的!这一次的叛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千夜洵已经失去过一次自己的女人,这样的意外,绝对不可以再出现第二次。
她不明白他
的惊惧,与担心。
要不是失而复得,只怕他现在还依然独自一人在宫中苦苦强撑。
两名囚犯,已经被押下囚车,然后押往了高高的刑台上面。
百姓们纷纷往刑台下面跑,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有气愤的百姓,仍然不解恨,继续扔着手里的烂白菜叶和臭鸡蛋。
也是奇怪,这些烂白菜叶子与臭鸡蛋,就像是永远也扔不完似的,一筐完了,又有一筐提过来。
刑台上的两名囚犯,很快就被砸得鼻青脸肿的,当然被臭得令人作呕的蛋液一糊,那张脸也完全看不出来哪里肿掉了哪里是青色的。
总之,狼狈得不成人样。
“主子,今日这些百姓,尤其是那前面几排的百姓,看着有些过分的激动呢。还有,这么多的烂白菜叶子,从地里可以直接寻到,能理解,可是这么多的臭鸡蛋,哪家的百姓,能将这么多的鸡蛋,好好地放着,放到臭?就算是你一家我一家聚集起来,这数量未必也有点多……”
连身边的随从,都已经看出了端疑。
牡丹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鸡蛋上面,前面三排的百姓,可都是一筐一筐的拎着。
“你去查查。”千夜洵向随从暗示道。
“娘娘,请不要担心,就算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想来,这个人应该也是很恨这两个叛贼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花这么大的血本,购下这些鸡蛋,用来直接砸人。”见皇后脸色有异,身边的随从,赶紧低声解释。
危险的确是不存在,但是总是要查一查的。
很快,去调查的随从,匆匆返回。
“皇上,您猜得没错,的确是有人在暗中安排的,这些烂白菜叶子,都是从菜农那里低价收购进来的,至于这些鸡蛋,先前扔出去的,的确是臭的,可这会儿砸出去的,就不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