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君临晚手里的酒杯跌落桌面,滚了两下才稳住,也亏得杯中酒已经喝光,不然怕是要洒了一桌狼藉,即便如此,也及不上君临晚此刻脸上的表情诡变,那就更不要说坐在对面的寒曦邪了。
望着君临晚跌在桌上的酒杯,寒曦邪伸手把杯子扶正,然后拿起酒壶给对方又倒一杯,而君临晚也毫不犹豫的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好一阵子才回神的问了句。
“你是说,九公主想要招我做驸马?!”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的君临晚,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惊讶和诡异。
“对。”寒曦邪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君临晚表情有些垮下来的坐在原地抿嘴皱眉。
怎么会这样呢?陆九九不是因为提出联姻要求吗?为什么会变成招驸马?而且人选还是她,要知道,她本是女儿身啊!怎么可能娶妻?!
头疼的君临晚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想起什么的抬头望向寒曦邪。
“主上答应了?”君临晚有些急切的询问,让寒曦邪望着她打量了一阵。
“没有,本王说要考虑,然后还得问问你的意思。”寒曦邪的话才说完,就看到君临晚送了一口气,这让寒曦邪看得皱了皱眉头。
“放着联姻不做,非要招驸马,九公主的心思还真是难测,主上说要考虑是对的。”这样就能拖延时间找个解决办法,不然,这件事情一旦答应下来,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君临晚想到这里咬了咬牙,然后想到什么的瞪眼望向寒曦邪。
不对,如果寒曦邪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行,就不会说要考虑,当场就会拒绝才是,可他没有这么做,为什么?还说什么要问过她的意思,难道她的意思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如果她没有隐瞒身份,这样的机会是人都不会放过,就算只是驸马又如何?综合狻猊城此刻的情况,难道跟着寒曦邪会好过成为狻猊城的驸马吗?在狻猊城的城主不济事,还得处处仰仗陆九九
的时候?
那么,为什么寒曦邪没有一口答应?利用他去笼络狻猊城,还能保全自己,为什么寒曦邪没有这么做?难道他是舍不下她?要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询问她的意思?把决定权交给她,而她的决定……
“听你的话里意思,是不想做狻猊城的驸马?”寒曦邪望着君临晚低声询问。
“我应该去做吗?”不答反问的君临晚,抬头望着寒曦邪打量,却一如既往的猜不透对方心思,只得在心里懊恼的暗自咬牙。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想做吗?”寒曦邪说的一副全都由你决定,我都会尊重的样子,让君临晚抿嘴望着他。
他是在试探她吗?出于什么目的?他对她其实是怀疑的吗?疑心的又是哪一部分?!君临晚想的有些头疼,却始终没有答案。
看君临晚皱着眉头,表情也有些古怪的样子,寒曦邪沉默的没再说话,而是拿着筷子吃了几口菜,等君临晚冷静下来之后,这才拿着酒杯喝了一口。
“在下听凭主上吩咐。”许久,君临晚才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把问题又丢给了寒曦邪。
“终身大事不可儿戏,还是你自己决定的好,虽然当上狻猊城的驸马等于平步青云,在狻猊城里可以横行无阻,但是,成亲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本王可不想日后被你怨恨。”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的君临晚自己拿主意。
寒曦邪说完望着微愣的君临晚,看对方所有所思的模样,自顾自的吃着也不去打扰。
可以在狻猊城里横行无阻吗?听到这句话的君临晚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脑子里心思百转的想了很多东西,包括清雨的,还有寒曦邪的,以及自己的。
如果她答应招亲,然后跟陆九九一起回狻猊城,那解救清雨的事情就可谓手到擒来,同时还能掩盖寒曦邪对她的怀疑,虽然寒曦邪误会陆九九便是当年穿着九仙锦的人,但并不意味着当年狴犴郡叛乱的首领女
儿也被确认。
陆九九都那样说了,寒曦邪还是不动声色,要不是真的相信相关人等当年早已经全部斩首,那就是寒曦邪心知肚明,当年主事的人都没事,而且都知道是谁,也确信陆九九手里的人真假,不然,他不可能做到这么冷静。
那么,寒曦邪确信的人又是谁?回想当初寒曦邪把她带回狴犴城时的坚持,还有至今为止的相处,君临晚会忧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而今寒曦邪只是刺探,她要是应对不当,说不定就……
“诚如主上所言,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承蒙九公主厚爱,在下自然心生感激,但是……”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有清雨,君临晚双手暗自握拳的咬了咬牙。
“但是什么?”看君临晚没有往下说,寒曦邪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在下还未及冠,成亲一事唯恐过早,不如先允了九公主会赐婚一事,成亲之日大可日后再议,若是九公主忧心,在下也可随九公主先去狻猊城走一趟,不知主上意下如何?”君临晚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一眼寒曦邪,见对方也望着自己,她急忙低下头。
“还真像你会做的事情。”寒曦邪低声说着这样一句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在君临晚疑惑的时候,他又问了句。
“本王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本王开了这个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你确定要让本王赐婚?”虽然成亲的日子可以拖,但是一旦赐婚,就再也没有办法更改了。
“除了赐婚,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有,寒曦邪一开始就拒绝了,但他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君临晚想不出那个答案,却找到了自己必须这么做的理由,那就是清雨。
寒曦邪没有回话,只是望着君临晚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扭头望向角落的那件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的那件九仙锦,明明近在眼前,却总觉得那么遥远。
“好,本王应你。”也许从开始就注定了吧!彼此脚
下的路将会延伸的地方,没有交点。
寒曦邪望着低头谢恩的君临晚,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刻动摇,最后归于平静的只剩下波澜不惊,就像再抬头的君临晚,眼中的决然,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那一夜,寒曦邪有些食不知味,而君临晚也食不下咽,明明应该是好事,却谁都没办法觉得开心,为了谁做出的决定,终究,不是本愿。
“你说什么?”当方宿听闻君临晚的计划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成亲?不对,你怎么可以娶亲?!”方宿想也不想的反对,随后又觉得不对的改口,却始终无法概括他此刻的心情。
“只是赐婚而已,成亲的事情要等到我及冠以后。”君临晚如是说着。
“那也不过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你以为还有很久吗?”现在已经是盛夏,过了年就十九,再过一年就二十,一年有少,两年有多,但这都不是重点啊!
方宿懊恼的抓了抓头,这几天闷在屋子里,连性子都变得有些毛躁了。
“够了。”君临晚低声的说着,让方宿听得眉头紧皱。
“什么东西够了?”疑惑的望着君临晚,方宿表情凝重的追问。
“时间。”君临晚毫不掩饰的回应,然后扭头望向窗外夜色,即便月光皎洁,却始终照不亮她内心深处的那片阴暗。
“什么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方宿觉得自己的思虑完全跟不上君临晚的节奏,也不知道是自己这几天闷坏了,还是君临晚变化太快。
“方大哥不知道也没关系。”君临晚好笑的望着皱眉的方宿,难得看到对方如此困顿的模样,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君儿!”不高兴被人这样撇开,让方宿忍不住瞪着君临晚大喝。
“没事的,不过一纸宣召,赐婚便赐婚,趁着鸱吻城还没来得及行动,我想先把清雨姐姐带回来。”这是君临晚的目的,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清雨交给萧禹他们就是,你为
什么还要把自己搭进去?”方宿不懂,当初她不是那样说服他的吗?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变卦?
“也不算是把自己搭进去,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君临晚怎么会告诉方宿,听闻陆九九和寒曦邪不需要联姻的时候,她其实的高兴的,那份心情和知道方宿要和清雨成亲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便懂了。
她做了这么多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找理由去解释,归根结底,若非那个人是寒曦邪,她恐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那人对她来说注定只能是天边的云,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人,是她。
“君儿!”方宿无奈,不甘,却又不知道该拿君临晚怎么办,私心里为清雨有救而欣喜,却又忍不住为君临晚的决定而忧心,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已经分不清了。
“没事的,趁这次去狻猊城拜访的机会,把清雨姐姐救出来是其一,另外,我也想去八郡守看看。”那片曾经名为椒图的土地,那片曾经分离的地方,是否,还有故人等候?她,想去。
“你……!”方宿听得愣在原地,随后低头咬牙。
身为礼部尚书的君临晚,再次踏上那片土地的机会微乎其微,就算狴犴城广开门路,但是对于曾经的某些人来说,始终是个是非之地,唯有那个地方,是根,是故里。
“我跟你一起去。”方宿狠狠咬牙决定,结果却看到君临晚笑着摇头。
“不行,你得想办法把步清廷送回蒲牢城才行。”
“可是……!”方宿还想说话,结果顺着君临晚视线望了一眼身后,竟然没能再说下去。
他们重情,也重义,同时也重承诺。
“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方宿表情凝重的望着君临晚,好不容易重逢,结果却要这样分离,方宿心有不甘。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君临晚好笑的望着方宿,似乎早有决议。
她不会一个人去的,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好多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