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沁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给寒厥,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城主夫人,当那个父亲对她提出婚嫁的时候,她以为对象是那个早已芳心暗许的人,结果看到的却是寒厥,那一刻的心如死灰,悔的不是这桩婚事,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就像寒厥,当初的那场联姻,为的是巩固自己的王位,所以娶了那个温润如水的女子,生下了孩子,以为这样就完成了一个王的责任,却不知何时,痴心交付而不自知,直到迫于压力的另娶,望着那个女子隐忍的眼泪,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是赵沁媛和寒厥的开始,却注定了所有人的悲剧。
为了让赵沁媛安心做寒厥的妻子,并在王城里站稳脚跟,赵炳送走了赵沁媛芳心暗许的对象,而对方本是一介书生,耐不住路途艰辛,最后死在了路上,当赵沁媛得到消息的时候,寒无殇也已经七岁了。
丧末大于心死,只剩下寒无殇的赵沁媛,为了不让自己步上爱人的后尘,顺着赵炳的意思做了很多连她自己都不耻的事情,不折手段的活到今天,却也不过如此。
而寒厥,在明白自己心意的情况下,放任情爱滋长的结果,换来的就是文武百官对朝纲的不安,特别是在丞相一派动作频频的时候,面对寒厥的偏袒,他们选择的方式,就是破坏,结果牺牲的却是白家满门,那是寒厥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为了平衡这样的局势,也为了安抚那些躁动的人心,寒厥不得不在在儿女情长和天下苍生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却也因此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被自己的儿子恨了十几年,最终,还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要说不后悔,那一定都是骗人的,可是后悔又如何?没有人能够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连未来,也都早已注定。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主上还会选择同样的道路吗?”赵沁媛望着寒厥问。
“不知道,却
庆幸自己活到了今天。”如果不是的话,可能早就连整个城池都丢掉了吧!更何况是身边的人?寒厥想到那时年幼的寒曦邪,不觉笑了笑。
“所以,臣妾才会活着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望着寒厥,赵沁媛低声询问。
“活着不好吗?”寒厥不答反问的望着赵沁媛,而后者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的把玩起碗里的勺子。
“主上还真是个残忍的人啊!”低声的呢喃,赵沁媛哼笑了一声。
活着怎么会不好呢?这个男人可知道她为了活下来到底做了什么?违逆自己的父亲不是明智之举,在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后,眼前的男人也不可能成为她的依靠,要在这腥风血雨的王城里占有一席之地,他可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可是,还活着,也就足够了吧!
“夫人何尝不是?”寒厥低声的回应,望着赵沁媛的目光一如从前的清冷,那是一种能够穿心透骨的寒,让赵沁媛不由得打了个机灵。
归根结底,赵沁媛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不过是为了牵制丞相赵炳,让对方有个得势的假象罢了,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借此换来寒曦邪的安稳,到头来,寒厥的心始终都是偏的,是他们这些人被眼前利益蒙蔽了眼睛,才会看不清寒厥的真心。
如果这些事情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却还是蹉跎到今天这个地步,胜负恐怕也早就注定了吧!赵沁媛望着寒厥,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男人。
当初以为他能救她于水火,结果,他眼里却从来没有过她,既然都是苍生子民,为什么他能够为了天下舍弃身边最爱,却不能为她成全那活下去的心愿呢?
因为她是少数吗?所以只能为那些所谓的大多数去牺牲吗?那她的心意呢?这些人可有想过?赵沁媛忍不住在心里嘲弄的哼了一声。
“看来,是臣妾多事了。”赵沁媛望着已经把碗里莲子羹全部都吃
完的寒厥哼,然后拿起筷子给寒厥夹了一块莲子酥。
“夫人不过是做出了选择罢了。”并没有动筷的寒厥,望着赵沁媛如是回应。
谁也没有资格说谁的不是,站在赵沁媛的立场,为了活下去所能选择的并不多,就像当初的他,为了天下苍生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一样。
“却终究是不及主上的。”低头放下筷子的赵沁媛,再抬头的时候,望着寒厥的眼中有着一丝决然,而寒厥却只是看的笑了笑。
“夫人不需要比,唯心就够了。”寒厥望着赵沁媛低声回应。
“心?臣妾的心,怕不是早就死了,不然……又怎会在此?”语气中难掩嘲讽的赵沁媛,低头隐藏了嘴角一闪而过的苦笑。
“可你还是选择了活下去,不是吗?”寒厥望着赵沁媛,对于眼前的人,这辈子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心里太清楚了,所以他没办法恨她,却也没办法同情她。
“是啊!只是代价,太大了。”赵沁媛望着寒厥,彼此都知道这话里到底饱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诡秘。
至此,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的只是静默,直到夜深以后,赵沁媛才缓缓的起身行礼。
“夜已深,臣妾就先行退下了。”
“嗯!去吧!”寒厥面无表情的并未多言,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然后拿起筷子夹住碗里的莲子酥。
“主上,冷了就别吃了,改天臣妾再给您送过来吧!”抬头的赵沁媛低声说了句。
“好啊!”寒厥望了对方一眼,却还是将莲子酥送进了嘴里,这让赵沁媛看得一愣,却没再说话的低头退了出去。
等赵沁媛前脚刚走,魏秋后脚就跟着冲进门,看到寒厥安好的时候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随后快步走近的喊了一声。
“主上?”
“莲子酥,要尝尝吗?”寒厥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的指了指桌上的莲子酥。
“主上!”语气有些责难的魏秋,脸上更多的却是担忧,犹豫着是不是要抢下
寒厥的筷子,结果换来后者的朗笑。
“你太多心了,夫人是什么人?若是真有什么,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关心则乱吗?寒厥想到早些时候见过的庄微贤,忍不住叹了一气。
“可是……!”明知道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却什么都不做,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就算是为了狴犴城和曦邪公子,也没必要非得……
魏秋欲言又止的望着寒厥咬牙,双手紧握成拳的让寒厥看得笑了笑。
“行了,下去吧!”寒厥挥手赶人的让魏秋望着他皱眉,却还是依言退了出去,临走之前望了一眼桌上食物,然后听见寒厥说了句。
“留着吧!”
“是!”魏秋狐疑的皱眉,却没说什么的退了出去,留下寒厥坐在原地望着桌上食物陷入沉思,然后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莲子是个好东西,却始终不是那人最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去吃呢?如果不吃的话,也许就不会死了吧!
“你宁死也要救下的孩子,现在还活着,活的好好的,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安心了呢?”寒厥呢喃的说着,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
“到底是谁残忍啊!为什么偏偏要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呢?”如果不是,他也就不会想起那些久远的事,也就不会心痛了吧!
不过,也只有现在了,寒厥抹了一把眼角,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很快,我就会去找你了,到时候再跟你说说啊!”寒厥低声的说着,然后拂袖站起身,正要往寝宫方向走的时候,原本漆黑的夜色,突然被什么点亮,火红的光芒,伴随着阵阵轰鸣,引来了喧哗一片。
“主上!”魏秋突然出现,让站在门口的寒厥回头望着他,眉头微皱的问了声。
“怎么回事?”本该静怡的夜晚,为什么会这么喧哗吵闹?
“是敌袭!”魏秋咬牙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听得寒厥愕然瞪大眼睛。
“敌袭?!是谁?”难道是鸱吻城攻进来了?怎
么可能?这里可是王城,难道是……!
想到什么的寒厥瞪大眼睛,表情也变得有些夸张的抓住魏秋肩膀喝问。
“丞相反了?”不可能,那个老谋深算又谨小慎微的丞相,不可能做这种大张旗鼓的事情,如果不是,又何必要赵沁媛过来探他?
“不是丞相,是公子……!”魏秋冷声回应,就算是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激进。
“无殇?”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一个啊!寒厥愕然的望着魏秋,随后抬头望向喧闹响起的地方,用力的将手紧握成拳。
“主上!”看寒厥大跨步的往前走,魏秋忍不住大喊的上前把人抓住。
“放手。”寒厥回头大喝。
“主上,这种时候还是请兵吧!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把丞相一举拿下,这样一来……!”魏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寒厥一把甩开的打断了话头。
“如果丞相也是一伙的呢?”如果丞相也默许了这件事情,那他能够调动的就只有御林军,要如何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造成这么大阵仗的叛军对峙?一旦战争白热化,死的可是无辜百姓,还有这王城里的千百号人。
而战事一旦拉长,周边的城池必然会收到风声,到时候假借各种名义来犯,谁能抵挡?内忧外患谁能仰仗?他这么多年牺牲所有换来的太平,难道要这样轻易的毁于一旦吗?寒厥无法接受,也再一次的确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主上!”魏秋紧紧拽着寒厥,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兵变叛乱虽然也是意外和惊慌,但却感觉到了生机,眼前人的生机。
“魏秋,你当明白,本王不死,这件事情是不会完的,至少,要把损害降到最低,懂吗?”寒厥甩开魏秋,不等后者反映的大跨步往出事的地方奔去。
“主上!”魏秋回神大喊,望着那个奔远的身影哽咽着湿了眼眶。
他不想明白啊!为什么非死不可?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吗?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