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阿林把猎来的兔子剥皮、上料、架火、然后慢烤,动作娴熟的仿佛日常劳作,这让坐在一旁毫无用武之地的君临晚,蜷缩着坐在角落,把头靠在膝盖上看得目不转睛。
一路上,怀抱着对阿林的好奇,君临晚就这样不停打量,知道了对于食物,如果是经由自己手里做出来的,他是不会要求别人先尝试的,而是直接吃得津津有味。
平日里路过城镇,阿林都跟人保持着安全距离,不与人视线相交,也不做多余的接触,即便是和君临晚,也只是简单的动作或眼神,从头到尾寂静无声。
虽然理解阿林不会说话,自然也就忽略了表达,但这样的交流并不足以让君临晚从对方身上了解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连着好几天,她都在想着要怎么从阿林身上探到有用的信息,可惜却没找到什么机会。
早已习惯了君临晚存在的阿林,对于君临晚投来的视线丝毫不以为意,等到兔子烤好之后,他一分为二的递给君临晚一半,可是后者没有接。
“我吃不了那么多,给我半个腿就行。”君临晚没有碰食物,而是笑着说了这么句,因为她如果碰了,再给会阿林的时候,他是不会要了的。
听到说话的阿林也不矫情,最后分了君临晚四分之一,自己拿着剩下的部分吃将起来,和君临晚的斯文比起来,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粗矿,和他给人的纤瘦印象完全不同。
这样的相处,让君临晚知道了阿林应该很习惯这样的野外生活,想来要通过他的老家来确定身份是没什么用了,如果不是一直在路上,是很难习得这样的生存技巧,而且适应的如此快捷的。
“你做的东西真好吃,有人教你吗?”状似无意的询问,君临晚望了一眼只顾着吃的阿林,看对方不予理会,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气。
相处下来,君临晚发现阿林并不若他表现出来的只有单纯,被问及这一类私人话题的时候,他是不会回答的,虽然也有不会说话,不方便回答的因素,但是连点头回应都懒,这就很奇怪了。
回想董橙那边好像也不甚了解的样子,要不是没有问,就是问了没有答,即便如此还是相处融洽,估计也是因为董橙他们不在意的关系,而这,恐怕也是阿林会选择一直留在董橙身边的主因吧。
君临晚在心里想着,一边吃东西的同时,一边皱眉打量对方,如今看来,要想和阿林有所交流,必然只能靠文字,偏偏阿林写的东西她又看不懂,加上之前她不懂密文的事情被阿林知道,他就再也不肯动笔写了。
这样想着的同时,君临晚不觉得有些遗憾的在心里叹了一气,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偷学,也要学会的。
思绪不由得陷入回忆,让君临晚望着眼前跳跃的火焰有些愣神,很快就要踏入郡守地界了,让君临晚有点近乡情怯。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回忆里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结果却……
还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的君临晚,突然听到旁边异动,再回头,就看见阿林一脸警戒的望着前方,这让君临晚回神的也跟着望了过去。
这几天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都是露宿野外,至今没出了问题,也从未见阿林有过异样,此时此刻的变化,让君临晚心里闪过一刻紧张。
是有山贼?还是有杀手?难道是行踪已经暴露?心里思绪万千,让君临晚没有留意到阿林冲出去的身影。
“阿林!”君临晚看到阿林冲出去的时候,人也跟着大喊一声,想也没想的就追了上去。
阿林动作很快,让君临晚都有些跟不上,隐约能够看见阿林追逐的身影就在前方,却只有一人的让他觉得甚是奇怪。
杀手不会一个人来,盗匪更不可能单独行动,对方是什么人?这样追下去好吗?
心里想着的君临晚,刚要开口把阿林叫住,却被突然从树林里射出的暗器拦住,还没回神,就被扑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在前的阿林听到身后有声响,瞬时就回身抵挡的拦下了想要挥向君临晚的利刃,再用力的把人甩了出去。
早些时候被阿林追逐的身影也调转回头,接住了被阿林
震飞的人影,等到两人双双站稳的时候,君临晚望着月光下若隐若现的人影看得目瞪口呆。
越过阿林的保护,君临晚脚步有些踉跄的上前,耳朵里听闻对方的吵架,熟悉的仿佛是上辈子的回忆。
“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吗?”说话的人语气不善,却难掩关心。
“不是说只去探探就回?为什么会被人追?”说话的人语气里有些责难。
“我哪知道那人狗鼻子?”这话说的很不甘心。
“你怎么不说是自己没用?”这话说的有些嘲弄。
“我没用?!那你有用你怎么不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了那不可能是君儿留的记号。”既然如此,哪里有去的必要?
“不是君儿也可能是别人啊!”
“别人是谁?”
“就是……”
“东斗?”喃喃的说话,打断了正在吵嘴的两个人,然后双双回过头来,各自瞪大眼睛的望着君临晚表情愕然。
扒开想要拦住自己的阿林,君临晚脚步有些踉跄的一步步走近,等到人影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君临晚忍不住哽咽的又喊了一声。
“叶寻?”啊!是她印象里的两个人,是她记得的那两个人,是她……!君临晚突然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还活着,还活着!君临晚全身乏力的跌坐在地,昂头望着天上明亮的月光,哭得肝肠寸断的不能自已,这让一旁的阿林看得眉头紧皱,然后打量起对面站立的两个僵硬身影。
“我说了是君儿吧!”东斗哽咽的伸手擦了一把眼角。
“瞎猫碰到死耗子。”叶寻撇开视线,然后不经意的擦掉了脸上银光。
“那也是君儿!”东斗不服气的咬牙回应,然后望着叶寻冷然的脸上两行止不住的清泪呆了一下。
“我知道。”叶寻低声的说着,视线有些模糊的望着跌坐在地的君临晚,然后缓缓的走了过去。
“……”东斗没说话,同样走到君临晚面前,望着对方哭得像个孩子的模样,伸手又狠狠擦了一把脸,却始终止不住盈眶的泪水。
蹲在君临晚面前,叶寻犹豫
的伸出手,最后还是东斗狠狠咬牙的把两个人一起紧紧抱住,原本一人的嚎啕大哭,终于变成了三个人的狂吼,像是压抑了经年的宣泄,响彻了整个山林,而这一次,阿林什么都没有做。
痛哭过后的声嘶力竭,让三个人依靠在一起,相比较阿林杵在原地的无动于衷,被君临晚用力抱着的东斗和叶寻慢慢变得有些尴尬,冷静下来之后,双手不知道要怎么摆放的垂在一旁,然后对望了一眼。
“君儿?差不多得了啊!”东斗清了清嗓子说话,然后望了一眼旁边的叶寻,示意他也做点什么,不然保持这个姿势也是很累的,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看得目不转睛的人。
扫了一眼旁边的阿林,不管是眼神警告还是求助,对方始终不为所动的看得东斗在心里骂了两句。
“君儿,你冷静点,不然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叶寻情绪稳定下来的拍了拍君临晚后背,结果对方埋首在他和东斗的肩上用力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她不想说话,只想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做梦,君临晚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这样两个人,在经历了那样的噩耗以后,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旁边还有个一直在看笑话的,你好歹也留点给人探听啊!”东斗说着叹了一气,伸手想要学着叶寻拍打君临晚后背,结果举起的手又有些尴尬的收了回去。
“……”终于想起还有阿林的君临晚,吸了吸鼻子松开手,然后泪眼婆娑的望着东斗和叶寻,却没留意到两人呆愣的表情,直到东斗嘀咕了句。
“脸真丑!”
火堆旁,君临晚眼眶湿润的鼻头通红,却已经冷静下来的盯着叶寻和东斗不停打量,就怕一眨眼,这一切就会如同梦幻一眼的消失不见。
阿林很识趣,给三个人留下空间的自顾自离开,估计是守夜去了。
至于叶寻,就想君临晚记忆里一样,依旧沉稳的只是望着她嘴角微扬,和旁边一脸不快的东斗形成强烈对比,特别是他眼眶上那个拳头印子。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还以为……”许久才
开口的君临晚,语气十分感慨。
“不是你让我们一定要活下来的吗?”叶寻好笑的回应,旁边东斗也不觉瞪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结果差点又被你一拳送回去,还好意思说呢!”东斗哼了一声的撇开头,让君临晚表情略显尴尬,倒是叶寻帮着说了句。
“谁让你乱说话。”
“我哪有?是真的……!”东斗还想说,结果被叶寻瞪了一眼的只得住嘴,然后扭头望着君临晚一阵打量。
“原来狴犴城那个看山人真的是你啊?”东斗低声的问。
“嗯。”君临晚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句。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这次的出行算是秘密,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
听到君临晚的问话,东斗和叶寻对望一眼,然后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在和君临晚分开以后,东斗和叶寻拼死从流民村里捡回一条命,却因为伤重而修养了两个月,等他们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时,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们到处打听消息,最后听说狴犴城的公子从狴犴郡带了个年轻的看山人回去开山,想着那个人会不会是你,所以就跟着商队想要去狴犴城,但是种种原因不能成行。”毕竟没有户牌是进不了城的,跟着商队也不能乱跑,所以错过了很多机会。
“在城外头晃荡的时候,听说你要跟着新上任的狴犴郡守回狴犴郡,于是我们就想去探一探,谁知道……”东斗说着耸了耸肩。
“那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的君临晚,忍不住问了句。
“因为暗号。”回话的是叶寻,只是他说出的这两个字,让君临晚表情有些讶异。
“暗号?”她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东西?君临晚若有所思的皱紧眉头。
“就是暗号啊!如果不是因为有暗号指向狴犴城的话,我们也不会在外边晃荡那么久。”东斗理所当然的说法,让君临晚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从火堆里拿出一根没有烧完的柴火,把火熄灭以后,用烧黑的那头在地上写了几笔。
“你们说的暗号,是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