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
南都丽歌舞厅里暖意融融，灯光交辉，舞台上的歌女唱着甜腻的歌，歌声如撩人的波浪在每个人的耳畔回荡，程以清身着一套考究的正装，呢子大衣挂在一边衣架上，他侧躺在大厅一侧的沙发里，懒懒地伸着腿。
“呦，这不是阿程哥嘛，阿程哥今天来了！”南都丽的紫香瞧见他，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紫香梳着当下最时兴的大波浪卷发，衬着她的脸更加可人，精致的珍珠发卡恰到好处地别在一侧耳边，露出小巧干净的耳朵，一只红宝石流苏耳坠挂在耳上，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闪，格外引人注目，一身紫色暗纹旗袍，身材玲珑。
“都来我们南都丽了，今天不喝一杯吗？”紫香拿起吧台上的红酒倒了一杯，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递向程以清。
“喝酒不好，要杯橙汁。”程以清想起了某人的说教，收腿坐了起来，冲着一旁的服务员招了下手。
“可依我看，酒是最好的，外冷内热，一杯下去整个人都暖和，愁也好喜也好，离别相聚，都喝上一杯，所以这酒啊，也是情深义重。”紫香见他不喝，就自己拿着杯子端详了一会，伴随着舞台上的歌声一饮而尽。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平时可不见你这么深情。”
刚刚说完，便听到一个声音吵吵嚷嚷地传来，“怎么了，怎么了，还不是被人诳了，我说你什么好，一个臭男人而已，我们紫香这么漂亮，整个南城都知道，要什么样的没有？”估计是听见了他俩说话，梅姨披了一件白色貂毛披肩，扭动着腰肢，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就现在，紫香你瞧瞧，来我们南都丽的，哪个不好？”
紫香是梅姨手底下比较赚钱的，在南都丽也是能挂上牌的，梅姨平时看她听话，对她还算满意，可谁知是个想不通的死脑筋。
紫香并没有理会梅姨，自己在一旁自顾自地喝着酒。
“程组长，您说是吧。”梅姨冲程以清说道。
程以清微微一笑，算是默认，在这南都丽里能玩得起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梅姨道，“啧啧啧，我瞧着程组长就很好，不光是年轻有为，这人长得还真俊啊。”刚才那一笑真的笑到她心里去了，春水初生，光华无限，一双狐狸眼更是平添一份妩媚。
梅姨在欢场里混久了，识人的眼光十分毒辣，她心下想，这程组长若是个女子，指不定多么美艳绝伦，风华绝代呢，真是可惜了。
梅姨继续说道，“程组长今天休息？怎么来我们南都丽了？”
“嗐，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闲得很。”
“别啊，你这么一天天地往我们南都丽钻，让你们局长知道了可小心别被开了。”
“哈哈，要是被开了，我就来你这南都丽跳舞，到时候梅姨可得收留我啊。”
“我巴不得呢，我想呀，那时候，什么南城玫瑰，什么黛黛，可都要没颜色了。”梅姨哈哈笑着，她口中说的南城玫瑰、黛黛，都是南城最著名的美人交际花，头牌中的头牌。
“哎，我听说，你们局里新来了一个叫简亓的，我瞧着他人不错，回头给我们紫香介绍介绍？”梅姨突然想起了什么，手肘撞了撞一直在旁边喝闷酒的紫香。
“简亓？梅姨，你可是看走眼了，他呀，看上去清冷淡然，翩翩公子，实则手段狠辣，我们局里都怕他。”
“哦，这样呀，可男人对待女人总归是不一样的，他结婚了没？还是一个人？”
“这个啊，我回头问问他。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程以清朝梅姨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眼紫香，紫香已经喝得有点晕乎了，正靠在沙发背上半眯着眼，高跟鞋挂在她的脚上摇来晃去马上就要掉了。
他刚一站起来，那紫香突然一个激灵，翻身摔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娇娇儿，快起来吧。”梅姨咋呼了一声急忙伸手去拉。
那紫香估计是摔得清醒了不少，手忙脚乱要爬起来，程以清在一旁看见，也上前搭了把手。
“不好意思啊，程组长，见笑了。”梅姨扶着紫香抱歉地说，手里却是使了劲，暗暗狠狠地掐了紫香一下。“紫香你这个臭丫头，看我不狠狠罚你。”梅姨对着程以清又是一阵道歉，斥责着紫香走了。
程以清走出了南都丽，天已经黑透了，长街明灯，整条街都是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不愧是十里洋场啊，若不是天上飘着小小的雪碴子，就单单眼前的繁华景象，总给人一种温暖如春的错觉，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现在是寒冷的冬天。
他真是没想到，今天与他接头的是紫香，六安瓜片竟然是紫香！
其实两年前他就与紫香相识了，局里不出公干的时候，他没事就来南都丽消遣，见到紫香觉得她十分面熟，那时候紫香还只是南都丽一个小小的歌女，大大咧咧不修边幅，歌舞厅里其他姑娘已经将香粉和口脂运用地炉火纯青，每个人都精致地像个面具娃娃，而她还常常不小心把口红沾到牙齿上，笑起来就像是吃了小孩。后来紫香渐渐有了名气，也开始注重仪容仪表了，现在她也成功成为一个美丽的面具娃娃了。
六安瓜片，紫香，看来这条情报线已经埋了许多年，现在终于要启动了。
雪越下越大，从冰雪碴子到一片片飞舞的雪花，冬天真的到来了，程以清披上了他的呢子大衣，快步离开。
车桐巷129号，程以清的住址，说是他的住址，其实是他和简亓的住址，这栋老式住宅原本是一户人家，后来那户人家搬走了，便分成两层出租，所以，这栋房子里上下两层共用一个厨房和内部楼梯，之前只住着程以清自己，倒还方便些，后来简亓就搬了过来，现在程以清想要回家就必须从简亓家的客厅借道。
“你回来了？怎么样，外面冷不冷？”简亓穿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坐在客厅，一旁的壁炉燃着火焰，暖烘烘的，火焰的橘黄色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温暖又柔和。
“怎么？今天秘书处不加班了？你回来得倒是早。”程以清抖了抖大衣上的落雪，进了屋子，屋子里真的好暖和，他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简亓道，“我在局里看见外面下雪了，便赶回来，想想还是觉得在家里看初雪会更好一些。”
“赏初雪，秘书长真的好兴致。”程以清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沙发上，闭了眼，享受着温暖，喃喃说道，“今年天冷，你来得正是时候，往年冬天可看不见一片雪花。”
简亓是两个月前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在调查局秘书处任秘书长的职位，与程以清同级，共同在局长钱万里手下做事。他是个北方人，不过听不太出北方的口音，也是，毕竟从小在南方长大。
“哦，我都要忘了，你也很久没见过下雪天了吧。等暖和暖和手脚，我尽尽地主之谊，带你去堆个雪人。”程以清微微抬了下眼，又挑了一下眉，眉眼灵动又调皮，像哄小孩一样地说道。
简亓笑着，对于程以清这种南方人带北方人堆雪人还把他当做小孩这事，哭笑不得。
这场雪下得不大不小，门口的积雪刚刚好能堆一个简单雪人。
“这么多年没见面，你结婚了？还是一个人吗？”程以清想起了今天梅姨的话，便顺嘴问了一句。
简亓将最后一捧雪盖在雪人上，拍了拍袖子，天气真的太冷了，他一说话便带着白雾状的哈气，“没有。”
“为什么呢？”
“你不也是独身一人吗？”
“我那是，单身万岁，自由消费。”程以清笑着说，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竟把单身当成一种荣耀了。呼出的水汽凝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眨眼一闪一闪，像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简亓看着那双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缓缓说，“那我也是。”
两人在大门口堆了一个雪人，程以清随手捡了几颗石子作为五官，又从灌丛里折了两根枯枝插在雪人身上，天上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直到深夜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程以清回到二楼卧室，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
“布克利德三号邮箱，另，庐山云雾已到货，请早日联系买家。”
正是他去扶摔倒的紫香时她趁机塞给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