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江胥四处打听大公子夫妇的时候,刘虹的院子也并不平静。刘虹那对吴易奚的计划没能在小镇上实现,如今回了吴家,人多眼杂就更难下手了。
可她怀上二公子的孩子已经一个多月,怕是过不了太久就要显怀,到时候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来。
她哪里还敢再留这孩子?
天色已经不早,可刘虹还坐在堂上。一双雪白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动作也是无比的轻柔。
到底是亲生骨肉,说不心疼也是假的。可刘虹还想活着,自然就没得选了。
刘红叹了口气,低了眉眼,瞧着就即为悲伤。
接着,她呼出口气,脸上就半分低落都看不出了。
“梅儿。”
梅儿正在外头守着,听到她唤,赶忙开了门进来,迈着小步走到刘虹跟前,低眉顺眼的。
“去备药吧,不能留了。”
梅儿一抬眼,看着刘虹的手正覆在小腹上头。霎时就明白过来。
就又低下头去,柔声应道。
“是,夫人。”
等梅儿都退到门口了,刘虹的声音就又在堂上响起来。
“别被人瞧见了。”
梅儿也没回话,回过身来,又行了个礼,退出了大堂。只留下刘虹一个,看着那门在眼前合拢了。
最近这吴府可是乱的厉害。尤其是二公子的事情刚过,大公子就又回来横插一脚。本来还维持着表面和睦的吴府,就被这两件事整的一阵混乱。
就像是深井里边儿治了颗石子,这石头个头还不算小。不仅是“咚”的一声闷响,还有水花和涟漪,半晌都落不下去。
吴家倒也没
什么严苛的规矩,佃庄的事情向来是谁有那能力就归谁去管。不过因为大公子夫妇在外经商,所以吴家的杂事自然就落在二夫人的头上。
二夫人虽然身体孱弱,但性子也是沉静又稳重。这些年来把庄子上的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也就没谁提出要去唤人。
可这不是二夫人前些日子受了气,最近连床都下不去,瞧着那身子,柔弱的像是随便阵风都能给她吹跑。
老夫人自然要体恤些,不过也有些其他的思虑在里头。又正巧赶上这大公子夫妇也要回庄。
趁着家宴,老夫人就说起这事。
“说来各位都已经收着信了,玉川和锦翠过不了两日就要回来。这会儿张秀身子骨差成那样,要管事也是难。不如就把这佃庄交给锦翠,也好让张秀好好将养。”
可这话音还没落,眼瞅着太太脸色就是一僵。葱白的指尖捏着那筷子,跟恨不得把那竹节掰断似得凶狠。
不过太太变脸也是快得很,最起码比江胥那小菜鸟要强得多了。就是一低头一抬眼的功夫,太太又是那副端庄沉静的神色,笑着开口。
“您也别急着换人不是?这锦翠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有没那功夫呢。再说了,锦翠走了这么些年,对庄子里的事儿怕是也不清楚。您这么一拍板倒是省事,到时候那问题多了,不还是吴家担着吗。”
这话可是带刺,老夫人就黑了脸,筷子一搁冷笑出声。
“哦?那依着你的意思,这事除了李秀还没人了?”
太太给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才强笑着开口。
“哪里的话呀。我瞧着三夫人也是个伶俐的,这事交给她倒也不错。”
老夫人听到这话,低了眉眼,似乎是思索了些时候,才叹出口气来。
“我知道你这打算……到底是佃庄的财权,你不乐意交出来,那也正常。”
太太一听赶忙反驳,就算她真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让老夫人在家宴上这么提出来。她哪里担得起这么高的帽子。
“我这可都是为吴家想的,老夫人您哪儿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摆了摆手打断了。
“这话不必再说了。财权想握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就是那怕了玉川,怕他一来你就得不了佃庄的好处了……我也能不怪你这点贪念。”
“可你要把我这吴家的佃庄交给那么个女人,那可不妥。”
太太那点心思被老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由有些慌乱,呼出口气来,强笑道。
“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做个小辈,也不好再跟您作对下去。可此事交由锦翠,我是不会同意的。”
估摸着老夫人和太太像今日这样,明面上谈论家中大事,可实际上却是针锋相对的模样,有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吴易奚在下首吃饭,跟没听见一样头也没抬过。
不过到了这时候,吴易奚吃干净了饭菜,坐直身体开了口。
“太太,老夫人。”
他喊过人,向着两人点了点头。
“可否听我一言?”
这会儿二公子还屁股疼着下不了床,吴易奚开口没他故意捣乱,就显得正经许多。
老夫人就点了点头。
“你说便是,家
宴上还能没我孙子开口的份吗?”
吴易奚就端正了神色,清了清嗓子。
“我是想向您提议我的那位通房丫头。”
“哦?”
这话一出,老夫人和太太都是皱起了眉头。二人对江胥都有些映像,可无论如何也没觉得这个小小的通房丫头,还能有资格去管佃庄事物。
可接着,吴易奚就说道。
“前些日子刘叔来送过账本,正是胥儿帮我理清了账目。还自创了那新的记账办法。”
这会儿老夫人是真有些惊讶了。她坐直身体,往吴易奚这头凑了凑,神情里头尽是不可置信。
“你说那法子,是江胥想出来的?”
吴易奚仍旧是一副沉稳正直的模样,点了点头。
“正是她,孙儿可以保证,没有半句虚言。”
老夫人摆了摆手,又安安稳稳坐了回去。
“我的孙子,我还能不信?看来你这通房丫头也是有两分本事的……”
太太瞧了瞧吴易奚,又看了眼老夫人凝神思索的模样,就跟着出言劝道。
“既然是个有本事的,那便由她试试也无妨。我见过那姑娘几面,瞧着也机灵呢。”
老夫人就撩起眼皮来瞧她一眼。太太今天可真是给老夫人吓着了,不由往后退了退。可老夫人却是什么都没说,半天才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既然都同意了,那就把佃庄交给这姑娘吧。”
话音没落,老夫人似乎是想起些什么,又开口补上一句。
“怎么也是让人家为了吴家操劳呢,该给点甜头。再说,一个通房丫头管账也是不妥…如果她能做好这事
,易奚就抬她做个妾吧。”
吴易奚自热不会反驳,点头应下了。
太太也是松了口气,虽然她对江胥不满,可好歹这权没落进大房手里,也是万幸了。
事情定了可没有拖着不说的道理,家宴一散,老夫人就先把这消息在府里公布了,又喊江胥去跟二夫人交接些手续和杂乱事项。
刘虹一得知此事,险些被气死在屋里。杯盏瓷器都被她狠狠扫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丫头嬷嬷都没敢出声,看着她脸色青白,喘息粗重。
刘虹就这么在院里站了半天,才哆嗦着回了屋。杏儿赶忙跟上,就见刘虹坐在桌前,摊开了信笺。
杏儿极有眼色,就走上前去为刘虹磨墨。
在信中把这事添油加醋说上一通,只把江胥讲的像个用尽手段往上爬,分毫不顾及后果的贱人,又哭求自己的娘家,去找***忙,要把这江胥打压下去。
接着,刘虹仔仔细细装了信封,随手交给杏儿。
“你去,唤人把这信送去我娘家,要尽快。”
杏儿双手接过,十足的恭敬。
“是,夫人。”
刘虹这主意打的倒是好,可等过不了几日,那回信送到手上。
刘虹原本还笑着,可随着她拆开信笺,那笑容就一点一点地僵在了脸上,最后狰狞地咬起了牙。
“江胥——!”
她咬牙切齿,两个字都跟从牙关挤出来一样。接着,刘虹在屋里狠狠转了两圈,把手里薄薄的信纸撕成了碎片,随手就扬了整整一屋的纸屑。
“还想从我这儿要**契,你个贱人,做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