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稚再次环视了我们一圈，我和阿莱分别蹲在沙发的两侧，老三在墙边守着刘颖，张景和阿乐则倚坐在茶几上，5双眼睛关切又焦急地望着圈圈，一齐等待傅稚的答案。
见状，傅稚也没有再说什么，眼眸沉了沉，随即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瞬间朝下而立，对着圈圈那黑洞洞的眼眶就插了进去。
“噗嗤”一声，是腐肉带着血浆被外力穿透搅动的声音。
看到傅稚的行为，我不禁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傅稚面无表情的用手指在圈圈的眼眶里来回搅动，褐色的汁液如同爆浆了一般一股一股地不断向外涌出，看的让人顿时背脊发麻。
圈圈似乎吃痛，嘶哑着喉咙发出呜咽的呻吟，我下意识的想去帮忙，可向前踱了一步，却又无从下手。
只能原地怔怔地望着圈圈痛苦的模样，心里焦急地被拧成了一团。
曾经看着丧尸刀枪不惧的模样，即便圈圈眼睛被打爆，也没让她有过半声呻吟，这让我曾一度以为丧尸没有痛觉。
然而到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丧尸是有痛觉的，就在它们的脑子里，脑神经依旧能给出反应。
就在此时，傅稚不断搅动腐肉和汁液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她抬起胳膊，两根手指对着眼眶笔直地全部没入，圈圈顿时痛到嚎叫，尖锐的嘶吼直直穿刺着我们的耳膜。
于此同时，傅稚另一只手一把摁住了圈圈的肩头，不让圈圈挣扎乱动，老三也是一个闪身便蹿到了沙发边上，弓着肩背双手一撑，死死摁住了圈圈的腰腿。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傅稚那两根全部没入圈圈眼眶的细长手指唰的一下便以极快的速度抽了出来。
一时间，褐色腐臭的汁液如火山爆发般从圈圈的眼眶里喷射而出，顿时溅了傅稚一脸，而她那两根已经被染成血褐色的手指上，赫然夹着一颗金属弹头。
打中圈圈眼睛的子弹，被成功取了出来！
“握草，牛逼！”阿乐顿时兴奋的就差鼓掌叫好了。
但傅稚的脸色却并不好看，我刚刚提起来的心情，顿时感到了一丝不妙。
“不行了。”傅稚把弹头轻轻放在掌心，垂着眼眸，摊开手掌对着我们。
我们几人同一时间把脑袋凑了过去，原本黄铜色的弹头此刻已经被血浆覆盖，而褐色的血浆上，明显还粘着一两片粉白色的肉屑。
不对，不是肉屑！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颗弹头，上面那两片加起来还没有小拇指指甲盖大的粉白色肉块：“这是...”
“脑花。”
傅稚声音清冷沉闷，连带着我的心跳也顿时间漏了两拍。
憋了很久的眼泪在傅稚宣布了答案之后，瞬间决堤，我伏在圈圈的身前，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圈圈此刻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斜着一只眼睛，虚弱地看着我。
她碧蓝色的瞳孔正在逐渐消散，眼色淡去，眼底慢慢变成了一片灰白。
“圈圈！你不要死！”我哭着捧起圈圈的脑袋：“求求你，不要死...”
圈圈缓缓虚着眼眸，喉咙里发出微小的声音，我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努力的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却依旧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圈圈说，她很感谢你，你是她变成了丧尸之后，第一个无条件信任她的人。”傅稚的声音在我背后淡淡响起。
我顿时泪如雨下，脑子里的回忆如洪水般涌现。
第一次在寝室的窗外见到圈圈，她在原地打转，我们还以为她是个呆子。
第一次和她正面相对，她一声嚎叫就激发起了整个校园的丧尸大合唱，我们开始猜测她有智力。
第一次发现她喜欢薯片，第一次合作，解决了楼下的304...
第一次，她趴在窗前跟我们说“别哭，妈妈在...”
准备逃出去的时候，304突袭，是圈圈挺身而出救了我们。
被花瓣嘴几乎打得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也是圈圈，率领着一种丧尸和小四一起把花瓣嘴彻底击溃。
在妇产医院，也是圈圈先找到了医院作恶的资料，在关键时候从排风口赶下来救我们。
在警察局，圈圈还帮我们一起带回了松哥他们。
还有老三，变异之后冲了出去，也是圈圈一直跟着她保护她...
我们一起生活，互相信任。
组建了丧尸军团，圈圈骄傲的说她的手底下有5000号丧尸。
我们出去找手语书，圈圈还嫌弃我们太笨，不知道看导购地图。
她佝偻的身影和狰狞的面庞不断在我脑中回闪。
我们不是她的女儿，她却如同保护亲人一般，永远在最关键最需要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她原本不必这样，她原本可以好好活着，为了找到女儿，和我们认识了，信任了，在这末世里，她真的就像妈妈一样，无时无刻的守护着我们。
可是为什么，最后她却要死在自己真正的女儿手里？！
这不公平！
真的不公平！
为什么总是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
为什么总是这样！
圈圈微弱的声音也消失了，她依旧虚掩着灰白的眼眸，只是那眼眸里，再也没有了神采。
我无力地摇晃着她，可此时的圈圈，再也无法给我任何的回应。
“圈圈，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我哭着一拳又一拳锤在她坚硬的胸口上：“你不要走！不要像小四和老大那样离开我们！不要那么狠心...”
阿莱蹲下身子，红肿着双眼，眼泪也如断线的珍珠般止不住地滑落。
她的手臂轻轻抚在我的肩上，声音哽咽：“老二...”
我抽噎着转身，一把紧紧抱住了阿莱：“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为什么要制造这场末世！原本她们都可以好好的一直活着！”
阿莱的双臂也紧紧的抱住我，喉咙里发出沉闷浑浊的声音：“坚持住，老二。我一定会让那些人...偿命。”
不知哭了多久，只知道圈圈的死亡，成了压垮我坚守在末日里那条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大，小四，以及赵凯他们的笑脸总是在我眼前萦绕。
我迷迷糊糊的瘫坐在沙发边上，哭也哭不出来了，眼睛早已经肿到几乎睁不开也看不清。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说什么生也有涯，说什么只争朝夕。
生命在一些人眼里，到底算什么？
在这末世里，人也好，丧尸也罢，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说到底都在被搞笑的宿命无形的支配着，弱肉强食而已。
既然这些心存良善的人终究改变不了这场宿命...
那我便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最后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