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事后嘴贫。”阿莱一巴掌拍在阿乐的背上，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刚刚面对那俩丧尸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怼一棍子骂两句？”
阿乐捡起地上的钢筋，悻悻地跟着站起身：“这不是，对着个小婴儿一时间下不去手嘛...”
“哪有什么小婴儿？”阿莱冷冷地盯着地上那个整颗脑袋都爆浆的小肉团子，声音不带一丝起伏：“那可是会吃人的丧尸。你对它们产生的同情，会要了你的命。”
阿乐瘪了瘪嘴，把手边的一盒快要过期的面包丢进小推车里，然后走到阿莱跟前，一脸认真地说：“刚刚真的好险，谢谢你。”
他深邃的眼眸在凌乱的碎发下面闪着微光，高挺的鼻梁下面，棱角分明的下颚正对着阿莱的额头。阿乐的表情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露出少见的沉稳，眼神笃定地看着阿莱，这突然的反差反而让平时性情果决的阿莱有点手足无措。
阿莱微微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了一点点距离，眼神对上了阿乐深邃的双眸竟下意识的开始闪躲：“没...没事。”
阿乐拉起阿莱的手，摊开她的手掌仔细擦去了掌心腐臭带血的粘液。我不由地屏住呼吸，内心跟着阿莱唰一下泛红的脸一齐紧张起来。
这是要表白了吗！
正当我激动之际，下一秒，阿乐突然咧着嘴露出他招牌式的嬉皮笑脸：“我就说咱莱莱心里是有我的吧！莱莱，来吃口面包！”
“滚。”阿莱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把阿乐扇的原地360°回旋。
我见阿莱一脚跨过丧尸的尸体，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的货架走去，立马抬腿跟上，路过阿乐身边对他翻了个嫌弃的白眼：“正经不过三秒，活该你追不到阿莱！”
阿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我故意的。”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盯着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人，阿乐推着小推车朝着阿莱的方向走去，留下我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地扣着脑瓜子。
张景从身后揽过我的肩膀，推着我跟了上去：“走吧。”
“什么意思？”我仰着脸木木地看着张景：“他故意的？”
张景抿着嘴点点头，似笑非笑的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弧度：“阿乐就像是一颗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月亮，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嗯，月色很好，适合刺猹。”
张景皱眉，瞥了个眼珠子嫌弃地瞄了我一眼。我看着张景棱角分明的侧脸，悄悄收回了那副呆头呆脑的目光，怔怔地看着阿乐推着小推车哐当哐当追赶阿莱的身影。
心里默默地笑了起来，我知道这句话。
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就像我喜欢你，喜欢也没用，没用也喜欢。
想着，我的嘴角也扯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你知道，但你不说，我知道你知道，但我也不说，我们都是故意的。
四个心知肚明的人，在末世里各自藏着一个明目张胆的秘密，敢抬手杀丧尸却不敢说永远在一起，敢携手大冒险却不敢坦诚真心话。
呵，四个胆小鬼的游戏。
念头一转，我不禁回想起老三对着老大的尸体绝望地哭喊，“说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你这个骗子”。
是啊，在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里，语言上的表白，显得无比苍白，在一起的承诺，仿佛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我吸了吸鼻子，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四个人加一头丧尸推着一车米面干粮和饮用水，有惊无险地从超市的消防后门溜了出来。
“等等。”张景顿了顿，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我们，随即拎着钢筋欠着身子朝着后门墙外的一处拐角走去。
紧接着拐角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的声音。
我忙不停地追了上去，一辆墨绿色的小型皮卡撞入眼帘，地上还趴着一具腐烂的男性尸体。
尸体的脚呈倒7字形反向折断，扭曲地瘫在地上，高度腐烂的侧脸只剩下发黄的头骨，甚至连肉蛆都饿死了。看见这一幕我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驾驶室里，张景听见动静勾起半个脑瓜子，看见是我便又低下头不知在捣鼓什么。
紧接着眼前的皮卡车突然活了过来，发动机的声音在静谧的后街上轰隆作响。
“牛啊！”阿乐推着车哐哐当当地走了过来，张景问声下车，和阿乐一起连着小推车一起抬进了皮卡的后车板里，又扯起一面军绿色的防水布把物资遮了起来。
“没想到我家景景还有这搭线点火的本事呢！”阿乐看着方向盘下面耷拉着的几根电线笑着就给了张景一拳，张景嫌弃的瞥了一眼，转身对着我和阿莱招手：“上车。”
我和阿莱上了后排，阿乐上了副驾，圈圈则哐当一声直接跳到了后面的车板上。
“回去吗？”张景关上了驾驶室的门，下午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洒在了他的脸上。我拆了一袋面包跟大家分了分：“医院。”我点开手机的地图，给张景指了一处方向：“这里有一家私人医院，我想去找找有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张景瞄了一眼地图，随即踩下了油门开始出发。
我不禁再一次被他这个活地图的脑子给震惊了，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只用看一眼地图，就能准确记住那些左左右右七弯八拐的路线。
我拿着手机晃了晃，一格信号也没有，末世的半年左右，通讯基站也彻底失去了作用，这个手机如今也只剩下卫星地图、手电筒和看时间这三个作用了。
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我隔着玻璃朝着窗外张望。灰蒙蒙的天空上飘着几片云，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不知不觉间，张景轻点刹车，皮卡稳稳地停在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大门口。粉白色的外墙边上占满了血迹以及黄绿色的霉斑。
我们依次下了车，阿乐仰着头看着高高的门匾，皱起眼睛呆呆地问：“挨骂妇产医院？”
阿莱翻了个白眼：“艾玛妇产医院，你这是哪个种族的发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