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离开的时候竟是月明星稀。
这栋瓷白色的大楼闪着惨白的灯光，在静谧的黑夜里更加让人心生寒意。
看着后视镜里的奈特公司越退越远，我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伊坂幸太郎曾经在《金色梦乡》里写过这么一句话：
“四平八稳的日子里，谁都能讲出几句大道理。主张人权，占领道德高地很简单。但当暴风雨来临之时，人们就慌了手脚，再无力顾及所谓的正确，只能随波逐流。人就是这样。”
奈特公司就是这样，当内部出现分歧，只管满足自己的欲望。
老妈和徐阿姨也是这样，无法达成和解，宁可毁了这个世界。
王洋和曹振东同样，在暴风雨面前，他们可以瞬间背叛。
阿莱抬手就杀了王洋，本质上也是一样。
那我呢？决定策划圈圈杀了304那一刻开始，我也就是这样了。
谁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在末世里求活，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不管有意无意，我们全部都是极其自私的，只要我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认为一切都好。
缓缓地，我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家了。
小四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缓缓拉开窗帘，借着月色看清是我们回来了，便欣喜地开门迎接。
“你们终于回来了，一整天都联系不上你们，我好担心！”小四扶着我下车：“二姐，你的手...”
我看了一眼已经慢慢开始结痂的手臂：“没事不用担心。”
没想到小四这个小哭包眼圈瞬间就红了：“怎么会没事，你这个伤，一看就是被丧尸给...二姐...你会不会...”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安抚：“没事，我不会被感染的。老三呢，她怎么样了？”
小四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又露出了清澈的笑容：“三姐她下午就醒了，神智也恢复了，还能跟大姐拌嘴，嫌弃大姐给她蒸的白米饭水加多了不好吃呢！”
我抿嘴一笑，这老三，还真是死性不改。
抬脚进屋，我直奔老三的房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老三的声音：“老大，我真的不想躺着了，翘臀都要给我睡成平底锅了！我就想下床走一走，你就别拦着我了成不？”
“走？腿都被你丫给砍了你怎么走？！”
“虽然腿没了一条但我还有手啊，你让开，我立马下床给你表演一个倒立洗头！”
我推门而入，老大和老三顿时噤声。
“怎么，我一来你俩就哑了？这么不欢迎我，那我走？”
老大掐了一把老三的胳膊，随即起身把我拉倒床边：“走啥走，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没事就想着走！”说着，她还没忘记回过头狠狠剜了老三一眼。
老三确实恢复了不少，原本泛灰的肤色也隐隐透出一点血色，手臂和脖子上暴起的褐色血管也褪去不少，虽然印记还留在皮肤里，但至少已经不是青筋暴起的状态了，灰白色的双眸如今已经恢复了一丝黑色，虽不如以前那般清澈透亮，但好歹是比整个眼眶里都是一片灰白看着要顺眼太多了。
老三瘪着嘴，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欣喜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老二啊...”
我皱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老三摇摇头，又摆摆手，欲言又止地看了老大一眼，最后深深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巴巴地说：“二啊，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老大可把我欺负惨了，我好委屈的呢...嗷嗷嗷疼，你看你看，当着你的面儿老大还这么凶！苍天啊，大地啊...”
“演，你还演！我看你就是太久没洗澡，皮痒了！”老大对着老三就是一顿上下齐手，老三夸张的嗷嗷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病毒又发作了。
果然，听到屋里的动静，外面齐刷刷跑进来一堆人，阿莱，张景，阿乐，小四，赵凯，他们5个人前胸贴着后背，脑袋撞着脑袋一脸着急的挤进房间，却看见老大掐着老三的脖子，老三夸张的吐着舌头，我坐在窗边一边吃瓜看戏一边地翘着二郎腿，5个人瞬间懵圈。
“我去，吓我一跳，你们在搞什么飞机？”赵凯手里拿着锅铲，长舒一口气，看着我们的眼神也略带嫌弃：“别闹了啊，再闹一会儿就都别想吃饭了！”随即又转身挤出了房间。
我看着赵凯的模样，笑着问小四：“赵凯在负责做晚饭？”
小四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三就抢着回答：“可不嘛！老大中午给我们弄了一顿大白饭，那水汪汪的，饭不饭粥不粥，重点还是夹生的！”
老大没好气的冲老三翻了个白眼：“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小四这才找到机会插话：“赵凯下午开车出去不知道从哪儿挖了一堆野菜回来，我也不会做饭，大姐也...咳咳，所以晚饭这件事就落在他头上了。”
趁着赵凯做饭的时间，阿莱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我去阳台陪着那堆埋在土里不知死活的土豆块发了会呆，又找来碘伏清洗了手臂上的伤口，重新换上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下楼便看见张景和阿乐提着铲子和我的工具箱，在大门口一顿叮叮哐哐。
我没忍住凑过去看了看，才发现他们铲了门口绿化带里的一颗小树苗，又拿着斧子劈劈砍砍，最后用绳子捆上几圈，竟做成了一个到三角形的拐杖。
“这是给老三做的？”我惊讶的问。
阿乐得意地扬起下巴：“可不嘛！一回来就听见她要死要活的说想下地走走，咱景景就想着老这么躺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就弄了个拐，你看，啥叫面冷心热，啥叫话少事多，这就是叫爱屋及乌...”
“行行行，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词啊。”实在听不下去，我赶紧打断了这个话痨子。
晚饭，大家围坐在客厅的餐桌上，老三也杵着拐棍，在老大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加入我们。
桌上一人一碗大白饭，中间放着两盘紫绿色的小野菜。
“天哪，4个多月了，终于能吃到一口新鲜的绿叶子菜！”阿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口送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有点涩口，不过依旧是绝顶美味了，阿莱，快，你也尝尝。”
老三瞥了一眼阿乐：“啧啧啧，这饭怎么一股子狗粮味儿啊。”随即又扯了扯老大的衣袖：“老大，银家家也想要尝尝~”
老大头也没回：“滚。”
阿莱扒拉了一口大白饭，转而抬头看着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