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走到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邃。
“与其等死,不如求活。”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嘴里吐出了这八个字。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骤然回想起,这是当时食物所剩无几,决定要不要从学校离开时,老三大腿一拍说出来的话。
这也一直是她之前对待生命的态度。
“与其等死,不如求活...”我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捏了捏衣服里藏着的血清,我可以继续选择和命运赌一把。
只是这次,我并没有多少把握。
老大此时也抬起头来,红肿着双眼看着我紧紧捏着衣兜的双手,愣了片刻,便吸了吸鼻子:“老二...”
接着老大站了起来,从床底下抽出当时老三自残用的那把菜刀,尽管已经清洗过,但上面依旧还是能看到一些暗红的血色。
她转头看向我,一字一顿,表情十分认真:“给老三试一试,好不好。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想也不能放弃她...”
随即老大拿着刀,缓缓放在老三的锁骨上,刀刃抵住老三的脖子:“最坏的两那种可能,如果血清打进去之后,她走了,也算解脱;如果出现了什么二次变异,我...我亲手送她离开。我只是想替她求一个,活着的可能...”
此刻的老三双眼混沌,呼吸微弱,似乎又一次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大姐,你在做什么,刚刚又在说什么?”小四看着老大的举动顿时有点焦急,想要过去阻拦,但被赵凯紧紧摁在窗边的椅子上。
天渐渐黑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7点,距离老三受伤已然过去了10个小时。
现在,几乎已经到了老三能承受的极限。
张景向大家简单概述了一下关于血清的事,也简明扼要地阐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若放弃,老三此刻就必须死,并且需要我们来动这个手。”
张景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我,接着说:“而这一支血清下去,最坏的结果就是老三发生变异,而此时,老大也已经决然拿出了面对这个结果的决心。”
听到这句话,老大无声流着眼泪,把握在手里的刀紧了紧,眼神坚定的冲着我,以及阿莱他们重重地点头:“我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绝不反悔!”
我吐了口浊气,拿出血清:“那就,再赌一把。”
“赵凯,你先带小四出去,这个房间现在太危险了。”见小四不愿意,阿莱又冲着小四安抚:“我们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在你三姐身上,万一...发生了不好的情况,老三超出了我们的掌控,那此时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
接着她的眼神一冷,看着赵凯:“我知道你对小四的真心,所以保护好她,别让她在‘房间外面’受到什么伤害。”
阿莱眼神瞟了一眼门口,并且着重强调了‘房间外面’这四个字。
赵凯秒懂她的用意,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小四就出去了。
阿莱也跟着出去,片刻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东西,关上门后直接反锁,然后守在门口,扔给张景两根绳子,对我点头示意。
张景和阿乐用绳子将老三紧紧固定在了床上,老大看着老三被勒紧的皮肉顿时心疼,但咬咬牙并没有再说什么。
又耽搁了将近半小时,一切妥当之后,我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撕开老三胳膊上的衣服,直接将血清推了进去。
1秒,2秒...
1分钟,2分钟...
房内众人数着时间,煎熬又焦急地等待着。
老三沉沉睡去,直至第10分钟过去,也没有一丝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阿乐直接打破沉寂:“没有好转,也没有发狂?”
“可能...可能是还在...消化?”老大声音沙哑,她抬眼看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方向。
可我对这个血清本身几乎也是一无所知,完全给不出答案。
“没有反应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老三还活着,也没有继续丧尸化了...”我摸着老三肚子上密密麻麻凸起的血管,静静的说:“可能还需要继续观察一会儿。”
老大手里握着刀,丝毫不敢松懈,阿莱依然在墙角,时不时便会贴着门探听门外的动静。张景和阿乐一左一右守在床的两边,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上的那根弦,安静的等着。
现在除了等,我们别无他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腰背都都传来酸胀感的同时,老三突然开始浑身抽搐。
抽搐的力量仿佛完全不属于人类,即便是被困在床上,她的身体竟然也带着整个床一起剧烈震颤,动静宛若地震,一百多斤的实木大床几乎快要原地散架。
张景阿乐几双手死死撑住床沿,乎将自己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集中在床上,两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性的力气和重量,也紧紧只是让床的震颤幅度稍有减小。
此时阿莱也顾不得守着门口的动静,和我一起死死摁着床尾。
就在这强烈的抽搐之下,老三喉咙里再次发出一阵呜咽,随即变成了干涩的嘶吼。
“老三!老三你醒醒,你看看我,你能看到吗!”老大扯起老三的头,对着她灰白混沌的双眼不停哭喊着。
这时候我看到,原本只蔓延到腹部的青黑血管,以一种极其诡异,又极其迅速的方式,穿过胸膛,从老三的脖子上一根一根凸起,最后遍布整个脸颊。
而老三身上的皮肤,也全部变成了香灰一样的死白色,她的手紧紧扣在床上,捏成拳头青筋暴起。
左腿断肢处开始不断渗出黑褐色腥臭的血液,几乎浸湿了半张床面。
胸口随着抽搐剧烈起伏。
这所有的动静,都在朝着尸变发展,我们毫无办法。
老大绝望地大叫了一声,放下了老三的头,拿起菜刀高高举起。
就在她打算劈下去的瞬间,老三干涩的喉咙里猛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整个人如突然泄气一般,安静了下来。
我们所有人长大了嘴巴愣在原地,老大嘴角颤了颤,红肿着双眼,死死盯着再一次昏睡过去的老三,菜刀还高高举在她的头顶。
阿乐重重喘着气,撑起腰杆轻轻接过老大手里的刀放在床头,随即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支着腿大口喘气。
张景也几乎累到虚脱,扶着床沿便坐在了地上。
我和阿莱跪倒在床尾,汗水把刘海紧紧黏在额头,又裹着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下落。
“咚咚咚...”门口突然传来的动静,让我们神经一颤。
“你们没事吧?”听到小四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我们才又松了口气。
阿莱起身准备去开门,我们却在此时听见了门外一声很轻很短促的惊呼,随即陷入一片安静。
阿莱搭在门锁上,正准备拧开反锁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
她的动作很轻,耳朵贴在门口,静静探听。
一时间整个房内安静地只剩下胸腔里的呼吸。
“咚咚咚...”此时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我们没有回应,屋外也没有人再说话。
仿佛两股莫名的势力,正隔着这扇褐红色的木门,彼此对峙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