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出事,朝廷也忙了起来,秋后算账,各部牵连此案的官员一律革职查办,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底下的人也都是长了几百个心眼,一句话不敢多说,唯恐牵扯进去。
借此机会,诸多势力也暗地里想提拔提拔自己的人上去,萧景练这几日自然也是忙得很,早出晚归,和南青风没打过几次照面。
就算是见着了,二人也都装作没看见一般,谁都没先开口。
南青风正待在屋子里磨针,无聊得有些出神,算算日子也该去找李灵芝了,自己的毒不出三月便要发作,到时候还得寻个由头出府去待几日。
春熙推门,犹犹豫豫地站在门边上没走进来。
南青风注意到她:“什么事情。”
闻言,春熙抬腿走进了几步:“夫人…”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南青风放下针,望向她:“有话直说。”
她这才走了进来:“外头,南府二……啊不,三小姐要见您。”
春熙是她从小便在府里头跟着服侍的,所以熟悉南府里的情况,自己替嫁时,南家二小姐,也就是南家嫡女南涟云,没有为自己说过一句话,抱怨过一句不公,自然也知晓南青风现在不大愿意和她有什么来往。
再加上南岳霭牵连进了淮安王案,正在大理寺问审,此时南涟云的到来,未免落了刻意,若是还将南青风卷起去,那可才是大事不妙,南青风现在与萧景练关系紧张,春熙看得出来,届时若真的怪到南青风头上,也不知道这个王爷还愿不愿意伸出援手。
“奴婢本想叫人打发了去的,谁成想那三小姐如此固执,一直待在府外不肯走……夫人,你要见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南涟云平时与她没什么来往,此时过来,必定是有事相求。
南青风虽然对南涟云失望,但从前毕竟也相处过几年,要是她真有困难,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
“你让她进来吧。”
春熙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出去通传了。
不久,一个头戴帷帽的女人就跟着春熙走了进来。
见到南青风,将帽子取了下来,南青风闻声起身,见着了南涟云,又是一怔。
她本来面容清秀,注重打扮,往常略施粉黛便也是称作一方的美人。
可如今南青风见她,却不似往日音容,神情憔悴,眼底发青,面色也变得有些发黄。
她环顾了房屋一周,视线对上南青风,勉强挤出了一笑:“妹妹这里,当真是气阔。”
南青风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
待春熙奉上了茶盏,南青风道:“这气阔原本也可以是姐姐的。”
手上一顿,南涟云眸中骤然蒙上一层灰。
不想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南青风直接道:
“姐姐此次前来,恐怕也不是与妹妹叙旧的,都是一家人,便也不必与我卖关子,有话就请开门见山吧。”
南涟云抬眸,神采恹恹,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一旁的春熙一眼。
那人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有些不情愿,但在南青风眼神催促下还是出去回避了。
“妹妹看,姐姐是不是难看了许多。”南涟云有气无力地开口。
心下一惊:“姐姐神色虽不济,容貌却依旧不改。”
她摇了摇头:“妹妹不必骗我,我自己知道,这都是孽,从你出嫁那日,我便是罪人了。”
南青风不知道怎么回她,虽然自己现在生活不错,但是嫁入王府后风波不断,也确实常常弄得自己身心疲惫,若说无所怨言,那必然是假的,可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全然责怪到她头上。
“妹妹大约觉得我今日来,是为了哥哥的事情吧?”
她脸色有些许苍白。
“大哥哥构陷王爷,又对陛下不敬,姐姐就算是找王爷,他也无能为力。”
心中百般滋味,南岳霭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让人惊讶,知道自己父亲是帝派一党,还转投淮安王门下,不仅自己难免于难,还会害得南温褥有背刺之嫌,将整个南家都牵扯下水。
“是,妹妹说得没错,就算我是个女子,此事也看得明白,所以我今日不是为此而来。”
她起身,走到南青风面前,掀起了袖子,露出手臂的一片皓白。
瞳孔骤缩,南青风缓缓抬眸,对她那空洞又绝望的眼神,像一潭死水般了无生气。
她手上的守宫砂不见了。
守宫砂是女子处子身份的证明,若女子失贞,身上的守宫砂也会随之不见,南涟云还未出阁,她不敢想,她是遭遇了怎样的不测。
“你看到了吧,我已经不干净了。”
她散下衣袖,南青风忙问:“究竟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谁?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也不想知道是谁…”
“姐姐……”
她一时不知怎样开口才能不伤到她,可仿佛自己的安慰又都像是撒在她伤口上的盐一般。
“你说,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嫁给丁公子?我明明见他第一眼就喜欢他,明明我们可以结为连理,可她呢,只为了自己一己之私想要钓个金龟婿,就非得逼迫我去见那些人……我不想,便独自跑出门……谁知道偏偏遇见了那些畜牲。”
她咬牙,眼中噙着泪:“凭什么……凭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妹妹,你嫁了个好人家,谁知道这摄政王府是一门这样好的亲事……可你不知道我,我现在有多恨,有多后悔!”
想起自己自踏入王府以来的种种波折,若不是自己有一些武功傍身,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南青风就觉得南涟云的话格外讽刺。
“姐姐,此事并非你的错,该受到惩罚的应该是他们。”
她缓缓抬起头,深棕的眸子凝出一团黑雾:“惩罚?还有什么惩罚能弥补我,丁公子已经知晓此事了,他不可能再娶我了。”
丁冶怎么会知晓此事,如果这件事已经在坊间传开了,她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或许是看出来她眼中的不解,南涟云道:“这件事情我现在只和你与母亲说过,丁公子之所以知晓,是因为当日救我的是他。”
她声泪俱下,双膝跪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磕碰声:“小风,姐姐现在真的是没法子才来找你了……”
“姐姐想让我做什么。”
她抬起头,眸中闪过异彩:“姐姐现在没人要了,下半辈子也毁了,大哥哥这件事必然会拖累南家,我无法接受一桩潦草又功利的亲事,妹妹我都听说了,你与王爷夫妻和睦,相敬如宾,若是你相求,王爷必然会同意我入府,我不求王爷抬我为平妻,哪怕就是个侧妃,是个妾,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