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风先是小口抿了一番,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妹妹怕是从前没尝过吧,觉得味道如何...不对,没喝过的东西那自然是极好的。”聂宜捂着脸轻笑。
“香醇可口,回味无穷,王妃也来一口?”
南青风作势要给她倒,聂宜连忙推拒:“我自己来就行。”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从壶嘴里倒出一小点,低头尝了一口。
南青风瞧着比她方才说话的唾沫星子还少,想来这酒应该确实珍贵不假。
聂宜继续一搭没一搭地又和她显摆几句,门边传来响声。
有人叩门几下。
“进来吧。”
一名衣着不凡的红衣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侍女,那托盘上的东西皆由红布盖上了去,看起来倒是十分神秘。
聂宜一见,瞬间正了正身子,粲然笑道:“店家真是有心了,我虽是这里的常客,今日与朋友小聚倒也不必弄得如此隆重。”
南青风不解:“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妹妹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这飞鸿影啊向来有一个规矩,凡是店家主人认定的贵客,无论一次在店内消费多少,皆可送两瓶价值百两的寒潭醉作陪,你瞧这阵仗,加上后头那红布底下盖着的那两个东西,必然就是了。”
南青风转头望去,那托盘之上确实隐隐可见酒壶的瓶身。
“如此说来,在下今日能赏王妃的光,畅饮一番了?”
聂宜头上的花朵妖艳,脸上的笑容更是衬得越发得意。
前边的红衣女子手势一打,后头托盘的二人就走上前来,将盘子放在了桌上,揭开红绸。
聂宜的笑容登时就凝在了脸上。
托盘之上,琉璃酒壶流光溢彩,瓶身里盛着清澈可见的液体,光是那红绸揭起的那一秒,整个屋子里就已经酒香四溢。
这显然不是方才的寒潭醉,而是...
“仰春台?”聂宜不可置信地说道,“这酒百年不过酿出十壶来,何其珍贵,店家莫不是拿错了...”
红衣女子笑着上前,给南青风满了一杯。
“我家主人说,今日贵客前来不曾远迎,聊表心意,还请王妃见谅。”
南青风一时有些怔愣,她怎么瞧着那红衣女子这话,像是对她说的一般。
再去看聂宜,她的脸色已然铁青。
“你...是在和我说话。”
红衣女子眉眼带笑:“除了您还有谁呢,我家主人说了要王妃好好品尝,若有哪处不合胃口告诉奴婢便可,奴婢再给您去上些别的菜。”
南青风彻底傻了眼,她压根不认识什么飞鸿影的主人,更别提让那人搬出这价值千金的美酒了。
不等她开口,那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镀金红折子,放到南青风面前。
“这是戏单,王妃若是吃饱喝足了,便可前往二楼的观戏台一坐,我家主人特意吩咐了,今日王妃想看什么便是搬了整个戏班子过来也要演给王妃看。”
“......”
难不成是这主人和聂宜有仇,想借自己杀杀她的威风?
但也没必要把这两壶酒给搭进去吧,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南青风满腹疑窦,她眼见着那红衣女子笑吟吟地退下,又见旁边聂宜那一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脸色,心底发怵。
“南涟云,你成心羞辱我的是不是,今日故意站在酒楼前引起我的注意,就是为了现在给自己出口恶气?”
“王妃明鉴啊,方才可是你非要与我一同用膳的。”
聂宜愤愤地拍桌而起:“南涟云,钓鱼还是你行,我玩不过你,我走。”
“欸。”
怎么就走了?南青风瞧着这满桌子的菜。
钱还没付呢。
南青风内心挣扎了一会,决定还是坐下默默吃完这顿饭。
大不了付不起就把旁边这两壶酒卖了。
吃饱喝足后,南青风正要去结账,那方才的红衣女子突然从门后杀出,看她这架势,怕是一直在门外等了许久。
“王妃,主人有请。”
南青风今天得了这么大一个待遇,想着自然要去瞧瞧这给了她天大脸面的主角是谁。
于是乖乖地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厢房,那女子扣动暗门的机关,墙体后的密室徐徐出现。
一阵木质清香的芬芳扑面而来。
雪白的狐裘铺满了房间,走进密室南青风便感到一股汩汩的暖流涌上身。
红衣女子站定在凌霄花的屏风后。
“主子,人来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清冷的男音传来。
那红衣女子应声退下,顺手将密室门关了起来。
南青风心里一紧,暗暗握住袖中的刃柄,警惕地往前走去。
绕过屏风,在珠帘垂幔后隐隐勾勒出一个修长的男人身影。
他手执一柄折扇,挑开了帘子,俊秀的眉目映入眼帘。
嘴角带笑,熟悉的五官与记忆中的重合。
南青风喜出望外。
“真的是你,丁冶!”
原本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南青风还以为是巧合,那个与她之前订下婚约的丁冶,正好与她小时候曾在凌州认识的丁冶重名。
那时她才八岁,与奶娘一起住在乡下,丁冶与他同村,因为性格孤僻总是被其他小孩欺负,南青风那时侠肝义胆,看不过上去帮他和别人打架,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曾经的小小少年已长成了大人,如今眉间的戾气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泊世俗的柔和。
“你还认得我。”
“怎么会认不出,你长得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过白净点了。”南青风歪着头看他,还用手戳了戳他的脸。
丁冶也笑得温和,白皙的肤色不似儿时:“是吗。”
“你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也没怎么变,站在楼下我便认出来了。”
丁冶带着南青风往里走,室内的陈设一步步显露出来,不同于摄政王府的华贵,这里装饰多以玉器为主,字画也多为秀美素雅的蓝绿山水画。
“你这里倒是别致,听他们的话,你是这座楼的主人?”
丁冶邀她一同坐下,倒了杯茶:“不如说,这一条街都是我的。”
南青风眼前一亮,喝了口茶:“没想到你这些年过得这么好。”
他闻言愣了愣,随后苦笑了一声:“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南青风想了想:“也是,赚这么多钱肯定不容易吧,不过…我还听父亲说你考取了进士,商人不能入仕,你怎么办到的?”
“所以现在就只有你知道我是丁冶。”
南青风蹙了蹙眉:“那你可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你这个假冒王妃都没被人发现,我怎么会被发现。”
南青风哼了一声:“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替我姐姐嫁入王府的。”
丁冶沉吟半晌,才沉声道:“你出嫁那日,我在路边远远瞧了眼,风吹开你半个盖头,我认出来是你了。”
“这样啊,其实那日我也是被逼无奈。”南青风托着下巴,想到那天又有些出神。
“不过,王爷其实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坏…别说我了,你和我姐姐的婚事怎么样了,谈到哪一步了,合八字没有。”
南青风看着丁冶沉默不发,继续道:“是不是我家大夫人那边还没松口?也是,我大姐姐是大夫人金贵养的,突然和我换了件亲事有些不满意也正常,不过我们家还是父亲说了算,他对你很满意,你们俩的亲事一定能成的。”
丁冶闻言,干笑了声:“其实我并不在意,成也好拒了也罢…不说这些了,故人相聚,今日我的重点是你。”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得好好说说你,那么珍贵的酒,你一下拿出来两壶,可得让聂宜记恨死我了,她向来与我不对付,下次见她还不知她会使什么小伎俩。”
“你都说了是小伎俩便是不放在眼里了,我帮你出口气又有什么要紧,酒再珍贵,也不过是银钱能买着的,我想见你一面,才是难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