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喜说出“活路”二字时,等于是将生死摆在了台上,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特别是周围的大臣,他们都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而且现在开口也不合时宜......
永帝也眼前一愣,他看着云喜脸上愈发狰狞的表情,难以想象他就是帝京中人尽皆知的傻乐皇子,如今细想过来,这么多年永帝都被自己的儿子蒙在鼓里,如此心思缜密,计谋深沉之人......让永帝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紧接着,不等永帝开口训斥,太子倒是在这个间隙看到了时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展露一下自己作为一国储君的气势,也顺便在自己父亲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和兄弟友爱的模样......
于是下一秒,太子桌子一拍,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眉间如同被烈火点燃,一双怒目直直地盯着近处的云喜......
“五弟!父皇面前......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没有活路?!你贵为皇子,你的母妃又在后宫备受尊敬,谁人敢断你的活路?!我看你就是脑子出了问题,之前还好好儿的......如今在这里浑浑噩噩,神神叨叨......我看需要让太医治你一治才好!”
太子嘴上说得慷慨激昂,手上也不忘做出恢宏的动作,可听到这些话的云喜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随即嘴角一咧,冷冷地笑了几声......
“哈哈哈哈......太子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着给自己加戏啊?讲真的......我演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你会演......你和二哥争权夺势,水火不容......到头来势必会把其他与你们不相熟的皇子们赶尽杀绝,不留后患......你说说......我一个势单力薄的落魄皇子......还能有什么活路?”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永帝目瞪口呆,沉默不语,二皇子云禄听到云喜爆出自己的名字,也难免虎躯一震,太子更是气得浑身颤抖,龇牙咧嘴,横手直指云喜。
“你......云喜你放肆!父皇说你犯下大错!如今你走投无路了,就想着来攀咬我们这些无辜的兄弟们!你......你......你真是好狠毒的心!”
太子越说越激动,甚至喘气的声音都无比明显,然而他的这些攻击的话语落到云喜身上,仿佛成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紧接着,云喜轻哼一声,默默摇头道:“太子,真要说起来的话......你又有什么能耐呢?你我的母妃同属贵妃之位,只因你比其他兄弟们早出生一两年,我们就只能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呵......你瞧瞧你这幅气急败坏的嘴脸,哪有一点太子的模样?”
云喜轻轻一句反问,直让太子气急攻心,一屁股跌坐到位置上,捂着胸口,一脸难言的痛苦......
“哦......对了,还有你......”云喜突然扭头,把话锋转向二皇子云禄那边,“二哥啊......说真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仗着自己的生母是皇后,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多年来你自以为聪明,把自己的位置凌驾于其他兄弟之上,实则只是一个藏在背后的阴险小人......和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不同?哈哈哈哈哈......”
云喜荒唐的笑声回响在众人耳边,更是如同银针一般刺痛了云禄的耳朵,他怎么也没想到,江离要找的幕后真凶就是云喜,更没有想到,云喜暴露之后,竟然直接撕破了脸皮,在自己各位亲族面前发疯......
但如同云喜所说的那样,云禄是个聪明的主,他知道此时开口争辩,定会进一步惹怒云喜,最后把场面闹得更难看,所以此时,还是专注自身,以退为进的好......
于是云禄果断地站了起来,却突然侧身,面向永帝微微鞠上一躬,语气镇定地回道:“父皇,儿臣只是不善言辞,行事低调而已......只是可能在五弟的眼中看来,不善言辞,行事低调的人都是阴险小人,此等狂妄之言,儿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还请父皇明鉴......”
云禄一言一行十分得体,永帝听完便朝他点了点头,以表示对这个儿子的欣赏,而坐在另一边的太子便吃了瘪,他突然觉得方才站起来对着云喜一顿痛骂的自己,如今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太子默默想着,看来比起云喜,对面这个老二才是更加阴险歹毒一些,不愧是和他纠缠多年的劲敌......
然而,无论是太子的慷慨陈词,还是云禄的巧言令色,在云喜眼里都是一坨让他无比厌恶的屎,他甚至刻意挑起眉头,仰着下巴,肆意叫嚣道:“你们两个得了吧......在朝廷上斗了这么多年,满帝京的百姓都知道你们两个一肚子坏水儿,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呢?”
说着,云喜突然眼神一邪,笑盈盈地看向了自己的父皇......
“呵呵......当然了,我和你们两个一样,也是一肚子坏水儿,如今想来,不过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喜犀利的讽刺,刺耳的笑声直让永帝气得面目扭曲,他如今完全不想顾着自己身为天子的尊严,随手从桌子上抄了一个酒杯就朝着云喜砸去,可云喜只是笑着一扭头,就巧妙地躲过了永帝的攻击......
此时永帝意识到,只有一种攻击是逃不过的......
“逆子!你这个逆子!”
永帝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剧烈的声量,龙岩震怒之下,在场众人全都原地下跪,头也不敢抬起来......
“啊......你这个逆子今日可真是让朕开眼了,这么多年你呆在朕的身边,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性格之乖张,用心之歹毒......任你生长至此,殊不知竟让你一步一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恨!真是可恨!”
永帝的话在众人眼中句句都是诛心,然而等他话音刚落,云喜的笑声竟然愈发张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父皇,您可说得太好了,可恨!我实在是可恨啊!这些年正因我如此可恨,你才不把我当做你的亲生儿子......”
“你......你这逆子又在胡说些什么?!”永帝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着追问道。
“好,父皇你既然想听,儿子就细数给您听听......”
紧接着,云喜闭上眼睛,扭了扭脖子,看上去像是快要上场的搏击手,等他睁眼之时,眼神中只剩下苍茫的寒冷......
“首先,众所周知......我母妃生我是早产,接生的那天晚上,太医都说,母妃很难顺利地生下我,即便是生下了,我也会很快就夭折......”
“所以那天晚上,父皇你全程都没有出现过,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愿意,即便后来我母妃艰难地生下了我,你也没有过来,看望一下自己新出生的儿子......”
“呵......说起来我也能理解,一个本该夭折的婴儿,自然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然而老天有眼,竟然让我拖着这身瘦小的身体长大了......”
“等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我便发现,我在读书识字,武术骑射上面不如我的兄弟,即便是努力了但进步也十分浅薄,所以啊......父皇你就更不把我当回事了......”
“那时候,我站在其他兄弟面前,看到你对他们那么慈爱,却对我冷若冰霜,我感觉自己仿佛他们身边的小太监,我皇子的身份......反而成了我身上的束缚......”
“直到十几岁的时候,我不知为何,仿佛开窍一般,突然抓住了骑射的要领,但那时候朝中的格局已然成形,父皇您的宠爱也已经散尽,大势之下,我只能掩藏自己......”
“久而久之......我开始愤怒,开始痛恨......为什么,为什么我注定要委屈至此,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证明自己,把其他人都踩在脚下,在众人仰慕之下走上高位......那该是多了不起的成就啊!”
“所以,我才成了今日的我......但父皇,你知道吗?”
云喜缓缓瞪大眼珠子,表情甚至有些兴奋。
“我一点也不后悔......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