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这人杀不得!”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离将银针凝冻在了空中。
此时此刻,对章越来说十分凶险,因为那数百根银针从四面八方而来,几乎是把他团团围住,而且针尖离他身体不过几厘米,他就像一颗花生米被困在了花生壳里,丝毫动弹不得。
他只能动动眼睛,望向江离身后那个救命恩人,当那人从黑暗中快步现形之时,章越简直是热泪盈眶。
“范......范大人!您......您可算回来了!这道士......他......他想杀我!”
其实章越无需多言,想想,那么多根银针怼在面前,不是杀他,那是要杀谁?
此时,江离仅仅是把银针停了下来,而他施法的右手依旧高高抬起,随时准备置这太监于死地,即便是范七郎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没有转过头去,而是死死地盯着章越。
那样锋利的眼神,连范七郎也是第一次见。
范七郎停在江离身旁,看看他冷峻的脸,又转头看看眼中含泪、表情凄苦的章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而章越早就等不及了,他困在针尖的牢笼里面,身体稍有一点摇晃,就会被扎成刺猬,看到范奎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突然急了眼,求救的哀声破口而出。
“范大人!您还在等什么!还不一把将这道士给我拿下啊!”
“住口!”范七郎甩过头,对着章越一声怒喝道,“这位道长......可是清泽道人座下的人!快说!你是如何得罪了道长!”
“哎哟范大人啊......管他什么清泽道人......”章越完全听不进去话,接着哭求道,“咱家的命可是要没了!”
“他妈的,我让你说你就说!”
范奎绷紧气力的一声怒吼,终于惊醒了章越。
只见章越瘪了瘪嘴,硬生生地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在牢笼里受审的犯人一样。
“刚刚......刚刚咱家在审问这位道长的时候,之前那个私铁贩子醒了,于是咱家就把他提上来审问了一番,谁知那人至死不认,还羞辱咱家,于是咱家就......就要了他的命......”
“不只是他的命。”
江离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是一个说故事的旁观者。
“是他一家三口的命。”
听到这里,连范七郎也睁大了眼睛,仿佛这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
“章越!”范七郎大喊道,“那对母女......是谁人允许你提审的?!”
“范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桩贩卖私铁的案子规模巨大,影响深远,上面早已下了命令,要我们审讯司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谁知那贩子硬铁一般的嘴,死活不肯说半个字,咱家这才在拿他的妻女下手......”
“糊涂!”
范七郎的头上青筋凸起,仿佛他才是在场最愤怒之人。
“你生性残忍,不通人情,这些银面军中人人皆知,若非你奉旨出宫,上面又硬要让你掌管审判司,我定不会把审犯用刑的事情交给你......”
范七郎一边说着,话里五分遗憾,五分愤怒。
“可如今,你竟然自作主张,一杀就是三条人命!中州律法早已写明,纵是大逆罪人的妻女,或是流放,或是为奴,也没有动用死刑的道理!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听了这番话,章越沉默了,他知道,这范大人,今日可能是指望不上了,接着,他又默默流起眼泪,发出哼哼唧唧的哭声。
江离听着范七郎的话,却觉得话里有话,很不简单。
因为范七郎先是把章越骂了一通,接着又拿着中州律法说事儿,最后叱骂他不该动用私刑。
而此时此刻,违背中州律法、动用死刑的人,正是江离自己。
范七郎不仅是在责备章越,更是在提醒江离,不要一时冲动,做了有违律法之事。
可江离心中的杀意已经燃起,定不会轻易放过章越,只见他嘴角一挑,露出邪笑。
“范大人,您这是在提醒贫道,不要坏了中州律法啊......”
范七郎心里一惊,眼睛一瞪,没想到江离一点也不听他的劝告,还直接把事情摆到了台面上。
既然如此,范七郎也只好把话挑明了。
“道长,恕我直言,就算章越此人再穷凶极恶,他犯下的事情,也应该由银面军自行解决,若您一意孤行,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啊!”
听到这话,章越微微抬起了头,眼中再度迸发出了求生的光芒!
“对对对!就算我犯了滔天的罪过,也轮不到你这道士来管!还不听范大人的话,赶快把咱家给放了!”
可江离的眼神依然冰冷,自然不吃这一套。
“麻烦?贫道何时成了个嫌麻烦的人了?范大人,你瞧瞧我这身道士的行头,不就挺麻烦的吗?”
诡辩之下,范七郎也吃了瘪,他想起自己帮助江离易容成道士的那天,确实是挺麻烦的......可是到了这个关头,如果不把江离劝下来的话,就出事儿了。
“道长,您可要想清楚了,此人若是死在你的手下,银面军西营中必会大乱,到时候......事情难办啊!”
“大乱?这里面的人都已经被我打晕了,还能怎么乱?”江离不屑一顾地说道,“话说回来,就算出了乱子,不是还有你吗?范大人。”
范七郎眼底尽是凄凉,他没想到,江离不仅自己起了杀心,还要拉他一起入伙!
看来他一定是气愤到了顶点,才会行此偏激之举!
无奈之下,范七郎一下子凑到了江离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江离少爷!你怎么不听劝呢!”
见江离无动于衷,范奎更是急切。
“少爷!若是杀掉此人,就算我帮您掩饰,但也难保万无一失,到时候有可能牵连到临泽观和奔原军府,您可要想好了!”
突然,江离眼神一定,手掌一捏。
下一秒,银针穿透了章越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过后,章越感受到了美妙的痛苦,倒了下去。
这时,江离转头看向范七郎。
“老子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