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哭声?
不用猜,这屋子里就江离和毛佩佩两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江离一个大男人,自然是见不得女人哭,他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更加了解了毛佩佩这个身负差错的角色。
她性格要强,品性坚韧,身负管家重担,力求事事如意,却还是抵不过稚嫩的年纪,瘦弱的身躯。
今天赵旭的那一巴掌,不仅仅是打在了她的脸上,而是打碎了她赖以为生的自信心,之后她装作无事发生,一路强忍,等回了自己的小天地,便关上了蚊帐,藏进了被窝里,偷偷哭了起来。
说到底,原文里的毛佩佩体格丰腴,一女打两个醉汉都不在话下,而如今的她,却只是一个小姑娘。
这毕竟是江离犯下的错,自然要由他来还。
于是他拿着锈笔,一步一步朝着毛佩佩的床边走去。
这时,毛佩佩听见脚步声,发觉了江离的存在,哭泣声戛然而止。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躲在被窝里闷声说道:“道长......我......我没事,您快去歇息吧。”
见毛佩佩这副强忍的模样,江离暗自叹了一口气,顺着她的意思,回到地铺躺下了。
半个时辰过去,屋里谁也没有睡着,毛佩佩在思考,今日之事会不会助长她心中的病魔,江离则是在思考着如何把毛佩佩年龄的差错给纠正过来。
突然,床的那边传来问话的声音。
“道长,您今年贵庚?”
江离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毛佩佩开始和自己闲聊起来了?
“额......贫道今年十——哦不,是二十六岁。”
江离突然想起,易容后的他看上去明显大了几岁,自然要把年龄报告一点。
紧接着,毛佩佩又问起其他的事情,更让江离感到莫名其妙。
“道长,你们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很辛苦的吧。”
“嗯......我们十八岁的时候......在修炼,对,在修炼。”
“都修炼些什么呢?”
嚯,江离可没料到这一出。
这毛佩佩突然瞎问些东西,江离就算是作者,也没法什么都随口一编,他转念一想,既然她是瞎问,那自己瞎答就是了。
“额,贫道那时修行的功课一共六门。”
“哪六门?”毛佩佩远远地接着话,语气里饱含好奇之意。
“嗯......首先是语文,诗词文章都是要会的,其次是算术,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要倒背如流,然后还要掌握一门异国语言,接着呢,要懂得万物运行的道理,搞清楚为什么苹果为什么会掉在地上,而不是飞到天上,此外还要了解微小事物发生变化的过程,然后加以运用,最后是要了解活物,搞懂活体内部的运行机制......”
江离沉默了两秒。
“嗯,大概就是这样。”
“老天爷啊,原来当个道士,居然要会这么多东西,甚至道长说的有些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
毛佩佩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惊讶,“若是这样,那学成的道士,岂非个个本领通天。”
“并非如此,”江离一口打碎了毛佩佩的幻想,“三年时间学成以后,我们这一波道士就要去参加一次大考,只有零星几人能踏进临泽观的大门,其余的便只能去一些名望不大的道观,问题是,和我一同修炼的道士,足足有上千人。”
“上千人!”毛佩佩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同门的道士,怎会如此之多?!要知道,帝京最大的私塾也不过几百人啊!”
“哈哈,夫人莫要惊讶,贫道是说,与我一同修行的师兄弟们有上千人,而到了大考,一起竞争的人加起来,足足有好几十万!”
“哈哈哈哈......”毛佩佩并没有惊讶,反倒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长居然还会说笑,世上要真有几十万的道士,那不该到处都是!”
“哈哈,夫人信则信,不信则罢,就当是贫道一句玩笑话吧。”
“唉......”毛佩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八岁的人,都是这么艰难吗?如果能够快点长大就好了......”
这时,江离才明白毛佩佩话中的用意,看来她自己也被身上的差错困扰着。
但是正因如此,江离便有了合适的理由,让毛佩佩心甘情愿地变回那个二十九岁的少妇。
他躺在地上用心琢磨着,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
屋外鸡鸣之时,江离皱了皱眉,眨了眨眼睛,发现毛佩佩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神情镇定,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道长,我好像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了。”
听到“心魔”二字,江离激动起来,他本来就想拿着所谓的心魔借题发挥,随后发挥神力,一把将毛佩佩变回去,没想到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她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这点。
“道长,我觉得我的心魔,便是对成长的渴望,只有长大了,才能有足够的能力,撑起这个家。”
她看着江离,眼中难掩激动。
“道长,临泽观号称治尽天下奇病,您可否有一种术法,能让我的体格长上个十岁左右?”
“有有有!”
江离大喜,说实话,他整个晚上都在期待着毛佩佩的这句话。
“来,夫人在此坐下,闭上眼睛便是,贫道自会施展神力。”
毛佩佩闭上双眼之后,江离便掏出了锈笔,正要开锋之时,她突然开口,问出了几个江离终身难忘的问题。
“道长,这个过程......痛吗?”
不知为何,江离回忆起自己少时失去双亲的事情,暗暗点了点头。
“痛,很痛,不过长大这件事,本来就是痛的。”
“那道长,若我真的突然长大了,是不是别人就不认我了......”
江离回想起毕业前的那次聚餐,一周前分手的前女友坐上一个富二代的豪车,一溜烟地走了,他手上的锈笔停在了空中,又点了点头。
“是啊,等长大了,该走的人都会走的。”
最后,毛佩佩发出了灵魂一问。
“道长,如果长大了,真的会好起来吗?”
江离心中一沉,脑中涌现出自己毕业以后,提着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四处奔波,却屡屡碰壁的模样。
此时此刻,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他再也无法蒙骗毛佩佩了。
“不会。”
不知何时,江离已经把锈笔放下了。
“长大没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