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江离的问话,孙炳一家三口停下了大难不死的欢庆,不约而同地看向江离手中的药瓶。
孙白晨细长的脸上只剩一抹灰色,他搓着手,终于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这神药是......是......”
孙炳不愧是个眼疾手快的老狐狸,刚醒来没一会儿,便掌握了情况,看着自家儿子对神药的来历无从狡辩,他只能以退为进,保全大局。
“逆子!”
孙斌一巴掌打在孙白晨的脸上,只让他摔落床边,一连滚出去好几圈。
当听到“逆子”二字之时,孙白晨便知道,这是他爹为了脱身的无奈之举。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接下了这巴掌,再以精湛演技倒在床边,滚出三圈,最后捂着泛红的脸,眼中噙泪,凄楚地望向他的娘亲,等待着他爹下一步的训斥。
孙炳一家的大戏一上演,江离自然不好插话,只能哑然失笑,心中暗自感叹:这家人真他娘的会演,临场发挥都如此牛逼,要搁现代社会,这演技,直接吊打一众小鲜肉!
接着,孙炳掀起被子,坐于床边,伸出手指着孙白晨,故作颤抖,不过这次演技就不太行,他这手像发病了一般,
抖得十分刻意,但并不影响他的入戏深度。
“你这孽障!道长不辞辛苦下山治病,你竟胆大包天!跑去偷窃道长的神药!说!你为何要偷道长的神药?!”
果然,孙白晨趁着他爹念台词的时候,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爹!孩儿......孩儿是听说这神药一瓶就值三千两银子,一时起了贪欲......这才......”
孙白晨话未说完,缓缓低下头,演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好啊......你可真是本将军的好儿子!要是被外人知道我们穿山军府的嫡子,为了区区银钱,居然做出如此蠢事!本将军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这时,大夫人周蕙也掌握了情况,火速入戏。
“老爷!晨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况且去年晨儿为了讨好二皇子,花了整整二万两银子!如今冲着银钱偷了道长的神药,也情有可原啊!”
......
这下倒好,孙炳和周蕙两夫妇,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你一句我一句,配合得极其默契。
几个回合下来,江离反倒不好开口说话了。
孙炳见江离一言不发,心想演得还不够,于是他大手一挥,准备更进一步,把这白脸给演绝了!
“道长!你别听这妇人之言!我穿山军府向来家教严苛,就算是本将军的亲生儿子,只要犯错,就得受罚!”
“老爷!”周蕙的泪水喷涌而出,难以分清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况且晨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孙家的命根儿啊!”
“哼,唯一的儿子?这样鼠窃狗盗的儿子,除了给我们孙家丢脸,还有何用?不如乱棍打死!”
看到孙炳的演技达到了高潮,江离知道,自己也该参演了。
“既然将军都下定决心了,贫道也不好再说什么。”
江离神情冷漠,拿起身边的茶水浅饮一口。
放下茶杯后,他淡然发话。
“将军说要打死,那就打死吧。”
孙炳:“......”
周蕙:“......”
孙白晨:“......”
一家三口的表情如同吃了屎一般。
孙炳作为主演,自然是一头雾水。
他之所以敢演得这么激烈,就是拿捏住了临泽观的道士都有一颗慈悲之心,可这道士......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周蕙在旁边,更是傻了眼,如今她的夫君狠话一放,又被这道士一把摘了出来,摆在台面上,就算她再唱红脸,也无济于事......
此时此刻,孙白晨的爹娘皆已蒙蔽,只能靠他自己力挽狂澜了!
只见他跪在地上,挪着膝盖爬到江离跟前,一头重重磕下。
“道长!我年少无知,一时起了贪念,望道长千万不要将此事通报回临泽观啊!”
此刻江离占尽优势,自然端起了架子。
“孙少爷,贫道本就是临泽观的道士,进京问诊,无论何事都要汇报给清泽道人,神药被盗乃是大事,难道你还想让贫道帮你隐瞒不成?!”
“清泽道人......”孙白晨瘫坐了下去,“清泽道人若是知道了......”
“道长!”见情势不妙,孙炳立即插话,“本将军想和道长你做个交易。”
听到交易二字,江离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他没有料到神药被偷,幸好经过他一番操作,百转千回,终于来到了熟悉的“拿钱办事”环节。
此时,他迫不及待地说出那句台词:“将军,什么交易?”
......
孙炳把妻子儿子都送出了房间,只留他和江离二人暗中商议。他也并未拐弯抹角,直接把一万两银票摆在桌上,推给江离。
“道长,您请笑纳,今日之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家这个孽障。”
江离心想,自己现在是个道士,就算金银珠宝摆在面前,还是要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周旋道:“贫道本就不喜财物,昨日将军给我的三千两银票,贫道也需送回观里,用作修缮的......不过——”
“好!”
江离还没说完,没想到被孙炳一把打断。
“道长果真超凡脱俗!那这一万两银子,改日本将军亲自登门送上!再亲自监工修缮临泽观!”
“别别别!”
江离一下子急了眼,直接把银票抢了过来。
“将军公务繁忙,这一万两,还是贫道送回去吧......”
......
忙活了大半天,江离拿回了被偷的神药,还小赚了一万两银票。可昨夜他被噩梦惊醒,早上又去陪着孙炳一家演戏,用过午饭后就已疲惫不堪,便回了客房躺在床上。
“这穿山军府,应该不会有大事发生了......等明天查看完二夫人毛佩佩的情况,就算大功告成了......”
他闭上眼,一分钟不到便睡了过去。
......
江离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这时,他发现了手下怪异的触觉,他抬起手,定睛一看。
是血。
他举目四望,周围是黄土、沙石、还有尸体。
这里是乱葬岗。
他借着月光,在乱石中游走,可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这个乱葬岗。
突然,他看见远处一个蜷缩着的背影——那人蹲在那里,脑袋一上一下,像是在吃着什么东西。
等江离走到他的面前,才看清他并非是在吃东西,而是在伸着舌头,一口一口舔着自己溃烂的手掌。
接着,那人抬起头,江离才认出他来。
是郑仁。
郑仁仰头看着江离,咧嘴笑了起来。
“呵.....呵呵......”
接着,郑仁的嘴慢慢撕裂,露出暗黄色的尖牙,双眼也慢慢拉长,然后被黑暗渗透,最后他吐出三尺长舌头,对着江离呵呵笑着。
“少爷,属下的手烂了,等属下把伤舔好,再来找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