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溪不清楚男人怎么突然成了这样，皓然白首，颓颓老矣，年轻的皮囊下掩藏的是一具残破不堪的灵魂。
丹别市，这座工商业并不发达的内陆城市，因为靠近洛水，以及保留尚完好的古镇风貌，旅游业成了第一支柱产业。
“洛水第一镇”，每年因此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少，河岸两畔不少渔家改成了民宿。
纪明溪搀着男人走进一家最近的民宿。
询问后得知只剩下一间客房，纪明溪有些尴尬，难道要和男人共处一室吗，可是自己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异性离得这么近过，如果他……女人不知该怎么办，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了眼。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地方，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说着，韩煊要迈步离开，可刚一起身，男人哐当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纪明溪连忙俯身托住男人，如此的距离下，她这才看清男人两颧潮红，口唇殷红，气息不稳。
一摸额头，纪明溪惊声道，“这么烫！”
没有任何犹豫，纪明溪立即将男人扶到床上，打了一盆热水。
男人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整个人又发烧得厉害，神志有些昏糊，女人颤抖着手去解开男人的衣服。
刚扭开两粒扣子，男人突然握住了纪明溪的手。
“你，你怎么？”女人惊慌道，她以为男人已经睡过去了。
“不用，你背过身
，我自己来。”韩煊冷冷道。
复古的黄褐色灯笼下，男人潮红的面颊如同被封上一层油蜡，禁欲的气息中透出一丝迷乱。
纪明溪满脸羞红，急急忙忙背过身去，耳中却听着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可以了。”
女人转头，男人已经换上了民宿提供的深蓝色长袍睡衣，一头白发被擦干，蓬松地垂在耳轮上，略微柔化了男人的冷峻气息。
“你睡吧，我坐沙发上就行。”韩煊道。
“这怎么能行，你在发热！你在床上好好休息，我给你去买点退烧药。”纪明溪道。
“不用。”男人生硬道，径自盘腿坐在了沙发上，双眸紧闭。
自从那日脱力使出无上大明咒后，犹记自己坠入洛水，自此之后韩煊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男人发觉自己浸泡在水中，似乎漂流了很久，身上皮肤皱胀，离凤阳更是不知多少公里。
往后，便是遇见纪明溪。
自己怎会这般无力，稍稍走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
內视自己的身体状况，韩煊心中一颤，原本丹田的部位竟然空空荡荡，修炼到先天后期的深蓝色真气彻底消失不见。
无论自己如何催动体内真气，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犹如石沉大海。
再查看身体器官，全部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年状态，濒临衰竭，换句话说，褪下这层皮囊，里面已经是腐败不堪
，离坟墓不过一步之遥。
韩煊想要重新修炼承天决，凝神默念口诀，但找不到了当初的感觉，丹田之处连温热感都察觉不到。
即便是普通人，要是尝试修炼气功，也能在小腹处感觉到热量，可韩煊——显然连普通人的程度也达不到！
强行使用自己现阶段无法承受的力量，天武大帝传承中极少数能起到大范围治愈的道家圣咒——无上大明咒，遭到反噬直接丹田尽废。
韩煊默然。
床上的女人似乎已经睡着了，透过窗帘的月光静静地照在女人的面颊上。
既然丹田被废，这辈子没了继续修炼的可能，韩煊干脆放弃了打坐的姿势，像寻常人一般坐在沙发上，无言望着窗外的月亮。
一夜良久，直至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韩煊未曾闭过眼。
纪明溪转醒，见男人醒着，不好意思地笑道，“昨晚让你将就了，睡在沙发上一定很不舒服吧？”
“没有，去吃早饭吧。”韩煊摇头。
女人点头，又给男人量了量体温，似乎已经退了下来，37度8，略微还有些低热。
两人出门，在街头简单解决了早餐。
一碗小馄饨，一碗阳春面，两客小笼，女人乌发如瀑，男人银丝似槁。
“接下来去哪儿？”女人问道。
“回临海。”
“你现在走几步都会喘，还是休息几天再走吧……”女人忧虑道。
“没关系。”男人摇头，他清楚自己是因为身体各器官老化而变得这样，也就是所谓的老年病，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再多的休息，也无法改变。
韩煊不说，纪明溪也不敢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两人登上了从丹别市开往济墨的大巴车。
济墨是洛水边相对比较发达的城市，有从当地直达凤阳的高铁，到了凤阳后，便可以直接转乘去临海。
男人的一头白发煞是扎眼，于是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将头发全部遮住，和女人并排坐着，就像是一同来旅游的年轻情侣。
不过，两人气质绝然，和车上嘈杂的气氛格格不入。
沿路都是连绵的山脉，高低起伏，两人乘坐的这辆是好多年前的老款，抗震能力尤其差，上下颠簸让韩煊忍不住咳嗽，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在了一起。
“没事吧？”纪明溪轻声道。
韩煊摇头，用纸巾悄悄揩去咳出来的鲜血。
“收钱了！收钱了！”一个披着脏兮兮军大衣的男人吆五喝六道。
“收啥子钱啊，我们上车都买了票呀，一百多嘞！”很快有人不满道。
“是啊，哪有上了车再买票的道理？”
车上大多是进城做生意或是拉货的乡下渔民，身上没有多少钱。
“少他妈给老子废话，谁在说一个字，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载着这么多人，汽车不
得耗油！”军大衣男人亮出手上的铁棒。
大巴车两个上下口也有人站了起来，显然是和收钱的男人是一伙儿。
此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山路上，前后视野可见的范围内不见一辆车。
见对方人数不少，手里还都拿着家伙，不少人慌了，出门还不是图一个平安，在这荒山野地里，要被杀死了都无处喊冤。
发觉人群有松动，军大衣男人拿出一个蛇皮袋，“一人一千，手机都拿出来。”
一千不算多，但对于进城拉货的渔民来说，每一分钱都无比的珍贵，一千块得省吃俭用好久积攒下来的。
“这也太多了！”有人嘟囔道，不想交钱，立即被军大衣男人一棍子打晕了过去，扒了衣服，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取出来，随后被丢出了车厢外。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上有没钱，没通讯设备，车上人不由心中一沉，为那人默哀。
“不想死的，老实交钱！”男人暴喝，手上的铁棍明晃晃。
很快，男人所到之处，众人只能配合地把钱交出来。
“喂，到你们了！”
纪明溪害怕地往韩煊身旁一缩，正哆嗦着把钱拿出来，突然被军大衣男人拉住了头发，被迫抬起脸蛋来。
“小娘们，是城里大学生吧，有几分姿色！来，给大爷伺候好了，钱，不收你们的！”男人嘿嘿笑道，眼珠中闪烁着婬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