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陈静不太喜欢魏小馋,嫌她太闹腾。
魏洛说她没有修行资质,在陈静看来并不是指她身体不行,而是只她心态有问题——坐不住,没有定性,怕苦怕累该怕疼。
据说她的名字是魏洛起的,陈静认为他看人是真准。
魏小馋人小饭量大,而且特别喜欢吃肉,陈静做一盘菜她总是挑着吃。
她这种吃法让范桐很不满意,而她发泄不满的方法就是——比她挑的更快。
于是陈静这个自己动手的人倒是每天只能青菜萝卜,几天下来人都有些消瘦。
魏洛听说了这件事后不由觉得好笑:“至于么!多做点饭不行么?”
“你有没有钱?”
“你问这个干嘛?”
“我本来不想找你要伙食费的,但魏小馋太能吃。”
“你让她少吃一些,这姑娘哪里都不好,就胃口好。”
“……一个月暂定一颗灵石吧,多退少补。”
“你少来,她就是每天吃的肚儿溜圆也不可能一个月画五十两。你知道一百两什么概念么?一千文等于一两,一文钱两个馒头,十五文一碗拉面。一百文可以下馆子想吃什么吃什么,一千文……”
“既然这么便宜,你为什么第一次请我吃饭居然只是小摊贩哪里喝胡辣汤配咸菜……”
“咳咳……这个嘛,返璞归真!……”
“你知道我的手艺有多好么?”
“吃过你做的饺子,确实挺好吃啊!”
“那已经是是以前了,我现在受范桐师姐指点,目前已经有了春露府内门弟子的水平!”
“真的假的?”
“范桐师姐亲口说的。”
“哦,这你都信?”
“什么意思?”
“有求于人,必礼下于人。”
“那你让我帮你招呼魏小馋也算是有求于我了吧!”
“对啊,你长得真帅!”
“……你这夸人好没诚意啊!”
“我要是含情脉脉,你会不会觉得膈应的慌?”
“貌似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哈哈哈……”
后面的几天里天,陈静一直在魏洛哪里看书,只是魏小馋一直捣乱,于是陈静要是做些小东西哄她开心。
第一天,让她披了个床单在说她是个女将军,然后让她去外面奔跑,只有飘起来,才更像女将军冲锋陷阵的样子。
第二天,陈静做了一个推着跑的呼啦圈,推了两次,魏小馋就心动了。
第三天。魏小馋有些腿疼,但陈静还是怕她烦自己,于是给她做了一个纸风车,一吹,哗啦啦的转,于是魏小馋又跑了一天。
魏洛在哄孩子开心这一方面,那是甘拜下风:“这几天多亏了你,小馋每天倒头就睡着了。”
陈静放下书籍说道:“我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她以前不是么?”
“她会做噩梦。然后自己把自己吓醒。”
“因为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春节时,我跟你讲的故事么?”
“你说的是那个别人污蔑你,你带了一伙土匪在哪个小镇挨家挨户的打了个打,还打了七天的那个?”
“嗯。我在哪里第一次看见魏小馋。她当时瘦骨嶙峋,很脏很脏。”
“是么!”
“说起来,小馋胆子很大。他是见过我手段的后才来找我的。”
“主动来的?”
“所以才说她胆子大么!”
“找你干啥?”
“我也这么问的她。她说想让我帮她杀个人。我说我要价很高。”
“那她离开了?”
“她拿出三个铜板说‘就这些,求求你了。’”
“她的胆子大,脸皮也很厚啊!”
“嗯,她打动了我,我告诉她。这些钱刚刚好。”
“是么!”
“她杀的是她的养父。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若是没有他养父,她可能早就死了,但她养父养活她也不过是准备把她卖到花街柳巷。由于年纪太小,人家不要,所以就只能自己养着。”
“这二人说恩情也算不上,但说死敌却也不至于吧!她若受不了养父,大可以一走了之啊!”
“单纯了不是!”此时魏小馋那着风车正好从二人面前经过。魏洛笑着说道,“小馋,你过来一下。”
小馋笑着跑过来说道:“怎么了?”
魏洛笑着说道:“没怎么,就是想捏捏你的小脸蛋。”
“诶呀!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能动不动就捏我的脸!”说着抬起左手打掉了魏洛的手。
魏洛哈哈大笑,说道:“滚滚滚,一边玩去!”
魏小馋哼了一声,便又跑了。等魏小馋跑远以后。魏洛才说道:“看出什么了么?”
“她的手指……颜色好像不太一样。”陈静微微皱眉,一种恶毒的猜想从他心里涌了出来。
“没错,我见到她时,她左手只有两根手指。和我在一起吃饭时,碗都端不稳。”
“是她养父干的?”
“嗯,就是为了让她乞讨时更加可怜。”
“人性真是可怕!”
“是的。”
“我之前看书时看见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官家小姐被人撸去,砍断双手双脚,刺瞎双眼,割去舌头,碰到菜市口热闹处,然后再在她身边当个碗,让她当乞丐……整整十年。后来他父亲调任到哪里,微服私访时看见这乞丐,觉得像,便呼唤了一声。如此二人才又相认,也算破镜重圆。”陈静随口说道。
“这不是什么故事。我就见过,不过那些人活不过十年,大部分都是第一年的第一场大雪飘落而下的时候就会死掉。”魏洛也感慨了一句,扭头看着陈静露出幽怨的神情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帮不了这世间所有的可怜人。哎……想想这几天好几个仙子姐姐跑过来看着我落泪,我心肝儿都碎了!”
那天陈静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次日。魏洛主动找到还没睡醒的陈静说:“我要出去一趟。”
陈静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帮我招呼一下小馋’。他倒也没有推辞,只是打着哈欠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魏洛笑了笑。一副你懂我的模样拍了拍陈静的肩膀说道:“剑道大会的时候吧。”
……
魏小馋今天来的特别迟,以至于陈静需要发善心,给她留饭。
“看样子昨天睡的很好啊!”
“对啊,最近特别困,还有点腿疼。”
“是么!”
“所以,你敢不敢拿出一点不用跑步的东西?”
陈静微微一笑,拿出纸叠了一只蛤蟆,放桌子上一吹,蛤蟆一蹦一跳。
她吹蛤蟆,咯咯笑着说:“这个好!这个好!”。
陈静则继续看书。
第五天,陈静也有些童心大起,笑着说道:“走,今天带你玩点别的。”
魏小馋也很开心,别的哥哥姐姐都是醉心于修炼,带他玩也不过是坐坐飞剑,或者买些拨浪鼓之类的,无聊得很。
事实上,魏小馋玩具并不少。少的只是一个玩伴。他之所以缠着陈静,原因就在于陈静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但也不讨厌。其实那些哥哥姐姐也没有说过讨厌自己的话,甚至没有那样的眼神。只是那些哥哥姐姐给她的感觉很是疏离,就好像……从来也不想认识自己。
看到陈静脚步不停,魏小馋也哈哈大笑着说道:“万岁!万岁!我们要玩什么?”
“你还不知道要玩什么,就喊万岁啊!”
“你玩的东西一定很好玩!”
“哦豁,小丫头最还挺甜!”
“那是!……不对,我已经不是什么小丫头了,我已经是大人了。”
“哈哈哈……”
到了院子外面,陈静拿出一块糖放在地上,一会儿便引来了蚂蚁大军。随后陈静拿出一颗白色球画了一个圈,蚂蚁便如同鬼打墙一般在圈子里团团转。
“咦?这是什么?”
“这是樟脑球。是寻常人放进衣柜里驱赶蚊虫的。有它在手,我们对于蚂蚁来说就是有那画地为牢的神通。”陈静给了魏小馋一颗樟脑球后说道,“相传山下有位军事奇人,曾经用石头摆下法阵,困住了数十万大军。虽然无法得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我们现在也可以画出各种各样的阵法来困住这些蚂蚁大军啦!”
二人兴趣正浓。陈静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陈静扭头看到来人是范桐,开口笑道:“咦?怎么是你啊?”
“怎么不能是我啊?”范桐双手互揣,然后说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弄的满脸都是土!”
“我小时候玩的一些东西,就是用樟脑球画出路线让那些蚂蚁走。”陈静说着便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樟脑球。
“咦?听起来挺好玩的,我也试试!”
“你小时候没走玩过么?”
“没有啊,这白色的东西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范桐拿过樟脑球靠近鼻尖闻了闻,呛的她有些干呕,说道:“真是难闻的紧!”
陈静哈哈大笑。
于是三人一起蹲在哪里玩了起来。只是三人蹲在哪里的模样好像在密谋什么大事,偶尔还会出现一两句诡异的话语,比如‘如此这般,它们便再也出不去了!’‘食物就在眼前,我总剑劈出一道天堑,看它们怎么办。’‘八卦阵,生门进,死门出,它们的智商应该是出不来的!哈哈哈……’
三人中陈静第一个感觉蹲的有些腿脚发麻,于是便坐在廊道的甲板上注意。
看着三人画出来的阵法感觉也很能反应出三人的风格。
魏小馋画的如同鬼画符,线条圆润稚嫩。她很喜欢用螺旋纹,她的地盘多是大大小小的圆圈,如同梵高的星空。
陈静画的多是直来直去,犹如一块块电路板,但又有些不同的电路板排列成一副八卦阵图案,给人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范桐绘制的图案如同行书,具有很强的节奏性,她绘制‘阵法’前往往会先思考很久,然后一笔呵成,所以最是潇洒飘逸且具有浪漫主义色彩。
只是看着看着,陈静心里突然有某种东西一闪而过。看着三人在地上画得出各种‘阵法’逼着蚂蚁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前进的时候。陈静心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天地间的灵气就是蚂蚁,樟脑球画出来的‘阵法’就是修士的法阵……
“范桐师姐?”
“嗯?什么事儿?”范桐蹲在那里抬起头看着陈静说道。
“你学习过阵法么?”
“当然啦,虽然不算精通。但也略知一二。”范桐想了想,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性继续说道:“我师尊每五年都要去维护一下咱们宗门的防御大阵。所以在整个宗门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得了。”
“那你知道阵法的本质是什么么?”
“诶?”
陈静看她一脸懵逼的表情笑着说道:“我换个问法,一个喷火的阵法为什么那样画?为什么那样画出来的阵法就一定只是喷火?”
“诶?它,它,它那种阵法就是喷火阵法,它肯定会喷火啊!”范桐突然有些口吃,他不明白陈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问,“这难道不是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
晚上,万籁俱寂。陈静点了一盏油灯,拿出在文海阁借阅的阵法的书籍。
他找来了纸张,将其裁剪成一张张巴掌大的小方片。随后打开阵法初始的第一页,将第一个阵法拆解开。看着旁边关于此阵法的介绍,这是一个火阵法,所以拆解出来的符号里,应该最少有一个阵法,那就是火。
然后继续拆解,直到第十页,还真让陈静碰见了有相同符号的阵法,那是一个冰阵法,它和第五页的水阵法在一个符号上有了重叠。
陈静猜测冰阵法是水阵法加一个降低温度的阵法。当然,其中还有很多不同的小阵法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陈静在二十页又看见一个火阵法,与第一页的火阵法不同的是这个阵法温度比之前的高了很多倍。陈静怀疑这里面有一个升高温度的加持阵法。
陈静拿这个阵法和冰阵法想比较,很遗憾的是没有看出什么共同点……
这是陈静白天想出来的一个方法,当时是张做出类似于周期表一样表格。
但一晚上拆开八百多不同的图案后,让陈静感觉自己可能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除了可以确定出来的风火雷电,加持,转化,还有各种连接图案。更多的陈静就不太了解了。比如防护罩拆分出来后那一个阵法是主要阵法?再比如能够使植物快速增长的阵法中那个是主要阵法?再比如金光咒只发光不发热,它的阵法图案又和火阵法完全不同……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陈静闲暇时看过一些阵法书籍的,和别人聊起阵法也可以做到侃侃而谈,如今才发现做一项研究,票友性质的还真是远远不够……
后半夜陈静总是走神,他觉得在一个异世界里,仍然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根毛笔扔出去仍然会掉地上。这里燃烧的蜡烛材质于前世也没什么不同。换句话说,前世很多公理和数据在这里可能仍然适用。那么质量守恒定律呢?且先不说一颗种子生长需要时间,就是那样飞快的生长所需要的养分或者说能量,又是从哪里来的?灵气么?那一平方米的灵气到底有蕴含着多少能量?
如此这般,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陈静去文海阁找来范桐帮忙。范桐听了陈静的想法,有些无法理解,她用一种看待病人的眼光看着陈静说道:“阵法这东西就好比人走路一样,自然而然的,难道你要研究走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么?有这些时间,还不如教我一些高数微积分,或者天体运行理论!”
陈静本以为她会欣然接受,却也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转而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于是笑着说道:“诶呀!你帮帮忙啦!”
范桐嘻嘻一笑,说道:“帮~但不能白帮忙,在我帮忙期间,你要每天做不能重样的好吃的!”
“我感觉我还没有成为一个科学家,倒是能先成为一个好厨子!”
范桐学着陈静说道:“诶呀!你行行好啦!”
说完双方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范桐会在特殊木板上绘制陈静拆分出来的阵法,陈静会根据导入图案的灵气而记录下各种各样的数据。
那特殊木板之前陈静看过,是过年时弟子绘制天官神像阵法的木材。范桐说:“符纸制作工艺很麻烦,它不是普通纸张,所以特别贵。所以如果只是做实验,这样可以反复利用的木板其实更加合适。”
刚开始还是很顺,但后面的实验里陈静和范桐就出现了差异,比如说——一个阵法只是冒出了一阵红光,陈静没有感觉到热,所以认为这是个光阵法,而范桐则认为,红光就是火阵法的一部分,这个阵法属于残缺阵法的一种。
陈静争执了一会儿,发现说不过她但又感觉很累,索性陈静将两种描述都记录下来,搁置争议,先共同发展。
时间过得很快,范桐就算是金丹境,如此这般为阵法输入灵气也是累的够呛。陈静也能感受到她的辛苦,故而每天中午都会去谷外买些食材变着花样犒劳范桐。与此同时,魏小馋也跟着别的肚儿溜圆。
这些日子里,魏小馋彻底告别了跑步,大部分玩法都开始围绕着棋盘展开,开始是五子棋,后面是跳跳棋,再后面是苹果棋,在后面是将军与大炮……
陈静规定每半个时辰就休息一会儿,避免太过范桐劳累。自己也好重新整理自己的资料,装订成册,方便以后翻找研究。
魏小馋虽然不用跑步了,但苦日子却并没有消失。因为陈静想教她写字……
看到魏小馋气呼呼的包子脸,陈静总是很有‘耐心’:“这个字教了你真的多遍,你为什么还是能写错!啊!?”
范桐劝导道:“别生气,别生气,大家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陈静撇撇嘴说道:“那你来教!”
“我教就我教!”
过了一会儿,范桐也变得很有‘耐心’:“‘未’和‘末’明明一点都不一样,你怎么能够写错呢!啊!啊?!”
陈静劝导道:“别生气,别生气,大家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
时间飞逝,过了一个月后,陈静和她已经推算出大部分阵法的用途,只是还有一部分无法理解。
这一天,陈静自己设计了一个阵法:“这是一条盘踞的金龙阵法。”
结果范桐输入灵气后一坨黄黄的东西在木板上,范桐真的有些郁闷了。
陈静有些讪讪。说道:“这是个以外。至少颜色还是对上了不是!”然后又拿出设计的一个符文,“这是一只虎!”
篆刻出来后。那头白虎发着光,然后喵的叫了一声……
陈静不甘心,又设计了一个阵法,说:“这个是一把金色长剑。”
然后一把断剑从阵法中慢慢的飞了出来。
远处的曾文海双手拢袖,笑着说道:“很有趣的事情,我还头一次看见有人同阵法召唤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嘞!不用着急。慢慢来。你可能不太明白,自创阵法其实真的很难,这里所有的阵法要么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要么是一次偶然的错误试错出来的。可能阵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一次错误带来的是什么影响。跟他们比,你最大的了不起就是可以自己设计阵法。这样主动修改阵法的事情。在我看来,还真是头一遭。毫无疑问,就凭这个,你这一介布衣也能在修仙界名垂青史了。”
曾文海过年后大部分时间一直在闭关,前几天刚出来,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也很乐于助人,经常坐在门口当图书管理员给寒溪谷弟子前来借阅书籍的人登记造册,偶尔也会讲解每本书的优劣以及适不适合对方这个阶段的人拿来修行。
很多弟子都大有裨益,所以曾文海人缘一直很好。
他的这种影响和魏洛口中的曾文海几乎格格不入,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对范桐有什么非分之想,是的,他不敢赌那个万一……
曾文海出关后看见二人做的事情,不仅没有认为是奇技淫巧,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并且表示也可以参与。
陈静有些喜出望外,我这么一尊大神,何愁不能成事!
然后的三人的安排是范桐负责拆分阵法,陈静记录阵法,曾文还则负责输入灵气。每隔一周,期间若是谁有想法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互通有无。
最近陈静已经开始从新组合阵法了。某种角度上来说算是走到了曾文海和范桐前面,但陈静并不觉得二人便不如自己。范桐只是懒得起来,曾文海只是时间太短……
听到曾文海的恭维,陈静苦笑的摇摇头说道:“还名垂青史嘞!你见过那个落魄到寄人篱下的人可以流芳千古?”
曾文海笑着说道:“如果你在陆芝哪里住不习惯,可以搬到我这里,你放心,我这儿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绝对不会让你有拘束感的。”
陈静婉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