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nie女士和Bach下飞机是下午两点钟,下周二,印卿提前了一个小时到机场,还买了Bernie女士最喜欢的拿铁。
Bernie女士长得很好看,她的长相在机场很有辨识度,更何况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印卿大老远就看见他们了。
生怕他们看不见自己,印卿想要抬起手吸引注意。
手臂还没有完全举起,她的动作停在了半空,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
Bernie女士左手牵着Bach,右边是一位德国男子。
印卿认识他,这是慕尼黑一家花店的老板,他这人有些俗,但也很浪漫,每周末都会给Bernie女士一束花,优先挑火红的玫瑰。
就在印卿愣神的期间,三人已经拖着行李到了出口处。
"Guten Tag, Noon. "一道男声响起。
印卿笑,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德语:“叔叔好,这么久的航班累了吧。”她看向Bernie女士,将拿铁递给她:“我买了拿铁,你喜欢的。”
Bernie女士笑道:“Danke. ”
“申海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要不然你——”
“不了吧。”
印卿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Bernie女士将Bach的全部行李递给她,笑了笑说:“我们是来旅行的,新婚旅行。”
话音落下,片刻的寂静。
印卿牵过Bach的手和行李,扯了个笑:“祝你们旅行愉快。”
上了出租车,Bach问她是不是不开心,是因为自己吗?
印卿笑了笑:“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或许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原因,Bach格外的听话安分。
明明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最闹腾也不听话的,可是他一点麻烦也不给印卿找,甚至在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会陪猫猫狗狗玩。
Bach第一次来中国,因为语言不共通,印卿也没敢先帮他找小学让他直接去上学,她想Bach报语言培训课程,但是在网站上找了半天也没有合眼缘的。
最后印卿还是决定买一些辅导资料,晚上下班了回来自己教他。
自从Bach来了这边之后,印卿下班一天比一天早,陆一一实在是太疑惑了,忍不住问:“素素姐,你怎么下班越来越早了?你赶场子吗?”
印卿收拾着包,淡淡一句:“得回家带孩子啊。”
郁怀实收水杯的动作一顿,陆一一人傻了:“素素姐,你有孩子啦?”
“准确的说,是我在德国的时候收养的一个小男孩。”印卿解释说。
郁怀实将一次性杯扔进垃圾桶,平淡说:“我还以为你找了份兼职,当保姆给人看孩子呢。”
“……”
印卿也没跟他拌嘴,收拾好了东西就走了。
“那店里就交给你们了,明天见。”
Bach初来乍到,目前还吃不习惯中国的面食,印卿下班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几盒空刻意面回去煮煮。
印卿到家的时候,Bach正跟饼干还有加贝在沙发上玩着。她简单看了两眼说明书,把所有的配料都整明白后,起锅,下面。
她也是第一次弄这些东西,失败品是必不可少的,三盒费两盒,大约一个半小时才把东西都煮好。
结果还没来得及端上锅就被饼干扒拉的没拿稳撒了一地。
印卿憋了火,最后还是带着Bach去了附近商场的一家西餐厅。
Bach点了一份培根意面,印卿不怎么饿,就点了一些小食拼盘。这小孩比较沉默,平常话也不多,印卿也不逼着他和自己聊天,就自顾自的玩着手机。
服务员将拼盘端上来。
印卿抬头的那一瞬,瞥见了窗边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不辞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坐在一个女人的对面。
夕阳余晖金色的光芒透过透明的玻璃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就该有主角光环的原因,像是全部的光芒都聚拢在一起,只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神色平淡又郑重。
相比起饭局,他们更像是在讨论公事。
女人穿的那件貂皮大衣起码要五位数,光是看她的行为举止就是妥妥的白富美。印卿眼皮一跳,想到什么,她拿起手机,点开和贺不辞的聊天框编辑了几个字发过去。
Q:【贺律,相亲的话神色不用这么凝重的。】
消息发过去没几秒钟,不远处的男人只是轻瞥了一眼手机亮起的屏幕,后又像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继续吃东西。
印卿眉心微蹙。
这老男人还学会不回她微信了?
这是找着一个富婆就不想理她了?
印卿继续扣字,一条接一条。
终于在接连近二十条微信轰炸之后,不远处的男人终于放下了刀叉,但也只是看到微信来者之后,微蹙着的眉心舒展开来。
印卿大老远都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Sillage:【没在相亲。】
印卿气鼓鼓的:【没在相亲你还接她切的披萨。】
贺不辞看见她发来的这条消息,一愣,抬头正好撞见了不远处的印卿,只见她举起右手弯曲食指和中指,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朝着他们这桌指了指。
印卿的意思是——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看着。
贺不辞淡笑一声,面前的女人有些疑惑:“怎么了?”
贺不辞摇头:“没什么。”他敛去笑容,神容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气氛一下子凝重:“何小姐,你提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何小姐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但也只一下,她立刻恢复过来,红唇微张:“贺律师,这双赢的利益,你又何乐而不为?”
这场所谓的“饭局”不欢而散,谈判失败,何小姐提起包踩着高跟就离开了,贺不辞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切着牛排。
忽然一阵拉扯声响起,贺不辞感觉面前的凳子上落下一道身影,木调花香的味道混在周围的空气里。
贺不辞抬眸,和一双凤眸相撞。
“可以拼个桌吗?”印卿指了指后边的位置:“那边阳光不好。”
贺不辞笑:“当然。”
印卿抬手:“服务员,麻烦帮我这边的盘子都收掉谢谢。”
Bach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意面,贺不辞落在他身上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印卿的话先落进了他的耳内。
“贺律师,没想到你还有同时和两个人搞暧昧的癖好啊。”
贺不辞微一抬眉,示意自己听不懂。
“我们难道不是在暧昧吗?”
印卿凤眸微眯:“还是说,贺律师和正常的女性朋友都是这个距离?”
意识到印卿的意思后,贺不辞解释说:“不是暧昧对象,就是一个客户,想让我帮她打离婚官司,她提的要求我没答应,就不欢而散了。”
印卿微眯着眸子看他。
贺不辞垂下睫,没再看她,而是静静的切着牛排。
一瞬间,印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倏地下降到了零点,她感觉背脊一凉,贺不辞的话语就像那万年冰川难以融化一样,让人心发寒。
“印卿,我没有开玩笑。”
贺不辞的确爱跟她开玩笑。
有时候和她说话的语气也会有些阴阳怪气。
但感情的事,他绝对不会。
印卿一愣,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贺不辞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即便是当时她没有任何原因的离开,贺不辞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直觉告诉她——
贺不辞是生气了。
可为什么呢?就因为她开了个玩笑说他脚踩两条船吗?
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很正常的玩笑吗?
不过也是这次之后。
印卿再没有和贺不辞开过这一类型的玩笑。
贺不辞抬眸,目光落在印卿身边的金发碧眼的小男孩身上:“这位是?”
既然他主动提起,印卿到底也不会放掉这么一个机会,她对旁边的Bach说了一串德语,贺不辞清楚的听见了她说了一句“um Chinesisch”。
几秒之后,只听小男孩用着稚嫩的声音对着印卿喊道:“妈妈。”
印卿:“……”
贺不辞轻抬眉稍,像是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印卿比他要快一步开口,她解释说:“贺不辞你别误会,我没有十几岁就怀孕生子带球跑的癖好。”
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印卿还想解释,但男人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消了音,这个腐朽的世界破灭,只剩下贺不辞一个人温暖了岁月。
“我没有不相信。”
“印卿,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贺不辞说,只要情同母子,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
他喊她“妈妈”,是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妈妈的存在。
印卿突然觉得心里面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有一股暖流涌过。
这不是她要找的真爱,但却是她意外发现的真情。
也是这刻,印卿第一次觉得,其实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不完美。
……
晚上六点,刘姐的喊声震天,贯穿了整间屋子。
“云巧!!”
慢慢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边卧室里传出来:“云巧不在家!”
刘姐扶额,一脸无奈,看了眼时间道:“时间不等人,这场饭局很重要,以前你怎么闹我都不管你,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去。”
刘姐叹了口气:“人家秦总指明了要你去。”
一阵声响,云巧从屋子里面出来,素面朝天正敷着面膜,还带着白色的沐浴发箍,像是刚洗好澡护完肤准备上床睡觉。
就像是今晚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
云巧:“刘姐,我都说了,我是不会去任何一场饭局的。”
“你那部剧就是人秦总牵的线,出面吃个饭不过分吧?”刘姐说着说着也开始有些恼了:“云巧你是不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下去了?”
就在两人即将要大吵一架之时,从卧室里又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珠,正用白毛巾擦着头发,刘姐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由内而外的不可思议。
“……你男朋友,是纪舒月?”
没等纪舒月开口,云巧就抬着下巴,狐假虎威道:“对!就是纪舒月。”
即便这样,刘姐也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想法:“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是你男朋友你也得给我去这饭局。”
没给云巧拒绝的机会,刘姐迅速接上话:“我和司机在楼下等你,给你十分钟的时间,现在整个包间的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落下,刘姐转身就走,留给她的只剩下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云巧眨眨眼,仰头看向纪舒月:“小月月,我不想去。”
纪舒月一垂眸就看到了云巧水汪汪的大眼睛,他还偏偏就吃这一套,心一下子就软掉了,他轻抚了下女生的发顶,语气温柔似水:“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回房间吧。”
云巧点点头,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回了房间,纪舒月慢慢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神色中的柔情淡去,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屏幕上戳了些什么。
他很快又熄屏,到衣帽间换了套衣服。
也是纪舒月换衣服的这两分钟,她明明就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就连手机都没有打开,刘姐就忽然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告诉她饭局取消了,她先回家了。
云巧问她怎么突然就取消了。
刘姐:【秦总说他临时又和别人约了场饭局,这场就推掉了。】
刘姐:【你就偷着乐吧。】
还真是。
云巧正回着刘姐的消息,卧室的门突然被人轻扣了一下。
云巧看过去,纪舒月穿着一件抽绳冲锋衣外套,一身黑,刚刚还挂着水珠的发梢已经干透了,他环胸倚在门上,语气一如温柔。
“碎碎,我出去赴趟饭局。”
“这么突然啊。”
“是啊。”纪舒月笑道:“有个小姑娘的摊子,我得去收尾啊。”
云巧眨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你约了秦总去吃饭啊!”
“嗯哼。”
“那小月月你是不是要花一大笔钱了呀!”她一脸认真:“我记得那秦总还是个啤酒肚呢,饭量可惊人了呢,听说上回他跟我们老板吃一顿饭要了三千多呢,还签了份合同。”
纪舒月宠溺的眼神就如月光般柔和,语气亦然:“碎碎,我不和他签合同,我只是和他吃顿饭,就是最简单的吃饭。”
“那你要早点回来啊。”
“你早点睡,别刻意等我。”纪舒月抬手,指腹落在眼袋上,向下轻微扯了扯,开玩笑:“不然又要有黑眼圈了。”
“要这么晚吗?”
纪舒月看了眼时间:“就秦彬那酒鬼,少说也得要两小时吧。”
这句话落下,云巧垂下睫,语气也轻了些,话语中的抱歉之意明显至极:“对不起啊小月月,给你添麻烦了。”
“哪来的话。”他笑:“我这不是解决了你的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