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寅夕刚才从后院折了几大片芭蕉,早就蹲守在这里。寅夕将蓝衣女子扶起,连连赔礼道歉。那女子虽然摔倒,手里仍紧紧地攥着钥环,她惊魂未定,见寅夕一脸面生,便没好气地问道:“你是哪个院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寅夕忙道:“我见这蕉叶长得又绿又好,就想采些个回去插瓶,现在这些就都送给姐姐吧。”
蓝衣女子见寅夕答非所问、傻里傻气,皱眉道:“不必了,下次小心点!”
芭蕉叶片硕大,那女子手里虽握着钥环,视线却被完全遮住。寅夕早已悄悄拿出揉搓成形的湿泥,将钥匙拓印在了泥巴上,接着又对那女子千恩万谢了一番,方才离开。
寅夕回到了梨月轩,刚踏进院门,只见四儿老远就迎了上来,问道:“你刚才去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
寅夕笑道:“我去摘了些芭蕉回来。”
四儿小声道:“和褀姐姐正在找你呢。”
正说着,只见和褀从房里走了出来,像是压了一肚子火,冷冷地说:“你不是喜欢出去逛么,去寸草堂领药吧!”说完便转身回屋去了。
“寸草堂在什么地方?”寅夕问四儿。
四儿道:“我给你画的图呢?”寅夕忙从怀中将图纸掏了出来。四儿指着图纸左边的一块空白说:“这片是西园,寸草堂就在那里。出了门往北绕过咱们院子,顺着路一直向西走到底,再过一个穿堂就到西园了。那边不太规整我也画不出来,反正你在园中沿着中间的那条道一直走,过了交翠亭,再往前就是了。到了就说你是苏姨娘房里来拿药的,那儿的人自然就懂了。”她压低声音道:“你快去吧,别到时候来晚了又惹了邪!”
寅夕谢过四儿,进屋将蕉叶插好便往西园去了。刚过了穿堂,只见前方走来了一个身形颀修的年轻男子,寅夕回避不及,忙站到一旁屈膝行礼。
只见这男子头戴银丝嵌宝束髻冠,身穿藏青暗纹锦袍,脚登青缎云头履,眉目如画,面若冷玉,目不斜视匆匆而过。寅夕只觉面前一阵清风泛起,暗自思忖:这府上多是风流俊秀之人,就算是神仙在这也要被比下去了吧。
与严整的东院不同,西园里的亭台楼阁都是因山就水顺势而建,随步成景,浑然天成。
寅夕一路踏着花砖而行,绕过了一座石山,眼前突然开阔了起来,只见前路直通向一座湖心小岛,岛上一座两层重檐八角亭,匾额上书“交翠亭”。寅夕过了亭子,望见对岸不远处有座临水而筑的长轩,走近一看果然是寸草堂。
寅夕进了门,一个正滚着研槽的女孩看见她,问道:“你是哪个院儿里的?”
寅夕忙道:“我是苏姨娘院里的,过来拿药。”
那女孩看她面生,便不想搭话,懒懒地起身翻了翻册子,又去药柜取来了几包药材递给了她:“近日我们这边抽了些人去忙婚典了,你们院儿的药材还没来得及切呢。”
寅夕撸了撸袖子,走到切药台前说:“那我就在这切吧。”说着便将药材放在刀架上,一手扶住往前推进,一手握住刀柄上下均匀用力,她手法迅捷,转眼间已切了一堆。
那女孩见了,说道:“切得不错,就是根须和芦头要先去掉才行。”
寅夕听了,便将切好的药材又拿到刀刃上打着转。
那女孩忙道:“算了吧,看你这样切怪吓人的。”她见寅夕倒不像有些跟在主子身边的人那般拿腔拿调,便和寅夕闲聊了起来。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那女孩问道,见寅夕点头,她又说道:“你们那院儿里就会欺负新人,估计以后啥跑腿儿的活都是你的了。”
寅夕笑道:“我倒是喜欢多出去转转,闷在房里也没啥意思。”说着又问道:“老爷病了多久?”
女孩道:“有大半年了吧。”
寅夕道:“这么久?老爷得的是什么病?”
女孩道:“谁知道呢,据说请了不少大夫,拿的都是些温补的药。”她低声道:“据说大少爷此番虽为皇上赐婚,却是贵妃的意思,为的就是给老爷冲喜,当朝贵妃可是我们老爷的亲妹妹。”她接着叹道:“能嫁给我们大少爷的女人,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呢。”
“那女方家是?”寅夕问道。
“西军左都督的女儿。”
“那也算是门当户对。”寅夕笑道。
那女孩撇撇嘴:“我可不信这世界上有配得上我们家大少爷谢臻的女人。”
寅夕“噗嗤——”一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女孩笑道:“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我刚才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寅夕道。
那女孩瞪大了眼睛:“在哪里见的?”
“就在穿堂那里,穿着藏蓝衣裳。”寅夕道。
“那应该是了。”女孩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寅夕切完了药材,那女孩替她分装包好,又嘱咐了些熬制等事,寅夕便回去了。
刚过了道石桥,隐隐听到山石之后有人在说话。
只听一女子道:“老爷病了,她也病了,看她能装多久。”
另一女子道:“让她装呗,只是这病西施现在没人疼没人爱的,也怪可怜的。”
“戏班子出身的伶人,装模作样对她来说不是手到擒来吗?”
“果真是巧事都往一块儿凑,你说咱们那快要过门的少夫人,等见了当年在自家府里唱戏的苏堇雪,到底是该叫声苏姨娘呢?还是该叫声雪倌儿呢?别到时候记差了,让苏姨娘再给她唱一出儿吧!”
“哈哈哈哈哈……”接着是二人的笑声。
寅夕正不知要走还是要躲,只见那二人从山石后拐了出来,见了寅夕倒是受了一惊。
寅夕忙低下头正要往前走,其中一个女子忽然叫了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