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郎箐正自睡着。阿七想凑过去看看这位的庐山真面目,可这老兄当真了得,睡觉都拿斗笠盖在脸上。阿七暗自叹气,心道这人也够小心的。阿七坐到床边拿出新买的东洋刀和捡到的那把刀做对比,借着油灯的光线看捡到的那把武士刀也有轻微的蓝色毫芒闪现,阿七心下大为高兴。却听身旁有声音传来,“你这两把刀都是真正的东洋刀。”
阿七回头,郎箐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斜靠在墙角,或许根本就没睡。阿七道:“郎大哥,你离那么远就能知道我这两把刀都是真货。”
郎箐道:“这有何难,我只需听声音便能知道。”
“厉害,厉害,郎大哥应该是玩刀的行家吧?”
“错了,其实我真正的功夫并不在刀……”似乎感觉自己说多了,郎箐立即改口,说:“你怎么一买就买两把刀?难道你也想学东瀛武士,左右腰各插一把刀。”
阿七道:“这把是买的,这把呢是我捡的,嘿嘿。”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东瀛武士视刀为第二生命吗?他们宁可死也不会舍刀。”
阿七便将在酒馆发生的事跟郎箐说了,郎箐越听越是紧张,整个人变得十分沉默。阿七正感纳闷,郎箐把身子一直,叹道:“小兄弟你闯祸了,在这边武士的刀你绝不能碰,碰了就等于要了他的命,对方会视为奇耻大辱,他会一直与你纠缠,不死不休。因为,这关乎荣耀。”
阿七不以为然,道:“那个武士看着威风,功夫差得很,他那样的来一百个我也不怕。”
“哼哼,你不怕我怕,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阿七恍然,这位老兄很可能是逃犯,如果把事情闹大了,不等于把他也暴露了吗?阿七想到此节,顿时有种愧疚之意。
郎箐道:“罢了,既然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你且劳累一天,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第二日,天刚朦朦亮,阿七便被外面吵嚷声惊醒。出去一看,只见街上行人都朝着码头方向奔去,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阿七看热闹心理不比任何人差,脸也来不及洗就跟着人流走去。到了近前,只见远处码头立着一根粗大笔直的旗杆。这个旗杆是由旧的大帆船上的诡杆拆下来做的,非常粗壮,有三丈高,只见诡杆最上面悬着几颗带血的头颅。风吹的头颅在上面晃来晃去,甚是骇人。阿七凝目细瞧,其中一个头颅正是昨天在酒馆闹事的浪人,因为那浪人鼻子旁有颗很大的黑痣,尤为显眼。
人群议论纷纷,不过阿七一概听不懂,他想起昨夜郎箐说的话,琢磨是不是他干的?他怕这些浪人来找阿七的麻烦,事情闹大,连带他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于是,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阿七这么想着也觉得有道理。这时,身后一人拍他肩旁。回头看去,竟是阿夏。
“阿夏你也来了。”
阿夏点头,问:“昨天你干嘛跑的那么急,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阿七说:“我看到你母亲回来了。”
“我母亲又不会吃了你。”
“呵呵,先不忙说这个,现在你做我的翻译,帮我听听那几个当官的怎么说。”阿七指着站在旗杆最下方,面色严肃,身穿白色直垂官衣的武士。武士身后站着两名随从,正在准备攀爬工具爬上旗杆。
阿夏指着那官员说:“他叫石川左伊卫门,是我们这里奉行所的代官。”阿七听不懂,但也基本明白,这个官应该和胡捕头差不多,专职缉拿逐捕。
不一时,石川的手下将人头全部取下,一字排开摆在地面,石川在每个人头上详细勘察。阿七拉着阿夏挤到近处,只听一人对石川说了一通话。
阿七便看向阿夏。阿夏说:“他说,这些人头的耳朵都没了。而且,耳朵不像是被割掉的。”
石川也在查看耳朵断处的伤口,说了几句话。石川话落,立即引起周边一阵喧哗声音。
阿夏便说:“石川说,这些耳朵不像是割下来的,倒像是被咬下来的。”
石川的手下一人说:“难道是那个人干的。”(阿夏翻译)
石川跟那人说了很长一段话,阿夏还没来得及翻译,石川便令手下包起人头,带队回返。
阿七跟阿夏一同回到夏之屋。阿夏边走边对阿七说:“他们最后说的是,这些人可能是被狎人寺杀的。因为,狎人寺最爱生吃人的耳朵。与他对敌的人,很多都是在对敌过程中被他咬去了耳朵。他曾跟人说,人的耳朵脆骨多,特别有嚼头。凡是被他所杀之人,耳朵也必定不保。”
阿七问:“你可知道,这个狎人寺是什么来头?”
“我知道的不多,但听人提起过,说他是一个职业杀手。”
“哦,今天多亏遇见你,你以后就是我的耳朵了。”
阿夏害羞的低下头。
“你母亲在酒馆,你没事就给我当翻译吧,你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阿夏说:“谈什么钱,你帮过我,我帮你不是正该的吗?”
二人来到夏之屋,阿夏将阿七介绍给她母亲。阿夏母亲对阿七细看了一番,便进厨房做了一份天妇罗给阿七吃。阿七吃出这回里面的馅不是苹果香蕉了,似乎有豆沙和枣泥,这和中土那边的做法几乎一样了。阿七明白阿夏母亲也是中土人,这是特意为阿七做的。阿夏母亲和阿夏也坐过来,一起聊天。阿夏母亲是宁波府人,因随父前往东瀛经商,而认识了阿夏的父亲,后来生了阿夏,一家人便定居在这里。
阿七也简单讲述了自己的故乡,以及自己是个孤儿,自小流落街头。阿夏听到阿七身世这样凄惨,忍不住伸手握住阿七的手。阿七从未见过像阿夏这样温柔体贴的女子,一时也是感觉十分温馨,竟有种回家的感觉。与阿夏母女说好,请阿夏当自己的翻译。不一会儿,有客人前来。阿七也要去藩主府,便起身告辞。阿夏和阿七一起出来,藩主府离此地并不很远,大概有个五六里地,二人便走路过去。
阿七二人很快来到藩主府,府门前有两名侍卫,腰插长刀,来回在门前走着。阿夏上前与那侍卫刚说了几句话,那侍卫便十分不耐,胡乱挥手,似乎赶阿夏快走。阿七火气暗涌,便要上前与那武士切磋切磋。那武士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便拔出长刀朝着阿七一通咆哮。阿夏忙走过来拉住阿七说:“那侍卫说藩主不在府里,出去了也没多一会儿。”
阿七叹道:“出门不顺啊。”两人便朝来路折返。走到一处馄饨面摊旁,阿七觉得肚子有点饿,便对阿夏说:“我请你吃馄饨吧。”
阿夏说:“你早上不是吃了天妇罗吗?快到中午了,我们回家吃吧。”
阿七其实是想尝尝东瀛的馄饨和中土有啥区别,不由分说把阿夏拉到面摊上,对老板竖了两根手指。这个肢体语言,全世界人都能看懂。
阿七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前面一个小桌子上还有一位顾客,头上戴个斗笠,低头拿着筷子,久久不动。要不是这人一身衣服颇显名贵,阿七差点以为是郎箐。但见那人长叹了一口气,吃下一个馄饨。过一会儿,又是一声长叹,再吃下一个馄饨。阿七暗暗觉得好笑,这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能把这位仁兄愁成这样。
这时,面摊又过来一位客人,他径直坐到了阿夏旁边的座位。这人坐下后却并未要东西,而是拿眼睛东张西望,一副贼兮兮的样子,阿七便也注意到他。只见这人很快就起身与阿夏贴身走过,阿七已然看到他手在阿夏的腰畔一闪而过,那人看到阿七在盯着自己,便转身疾走。走到斗笠人面前,只见斗笠人脚好巧不巧的往边上一挪,那人便正巧绊了个跟头。眼看就要一头栽在地上,斗笠人伸手拦腰将他扶住,那人朝斗笠人点头示意便逃也似跑了。斗笠人手里却像变戏法一般多了一个小荷包,他走到阿七桌前,将小荷包放下便也转身返回座位。阿夏看着桌子上突然出现的小荷包很是眼熟,拿起打开一看,顿时惊呼一声,急忙低头去腰间摸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偷了。
阿七一指那个斗笠人,对阿夏说:“是他帮你找回来的。”
阿夏起身过去朝斗笠人道谢,那斗笠人将斗笠微微掀起,阿夏惊呼一声,急忙弯腰行大礼,样子十分恭敬。
刚刚一幕阿七全看在眼里,暗暗对这个斗笠人有些佩服,他这手速堪称一绝,借着伸手去扶小贼的空儿便把荷包又偷了回来。而那小偷竟浑然不知,真可谓遇上了贼祖宗。
阿夏和斗笠人说了几句话,便领着那斗笠人走到阿七面前,对阿七说:“你不是要见藩主大人吗?现在他就在这里。”
阿七大喜,“太好了!你就是森久太郎阁下。”斗笠人却没接话,阿七以为他听不懂汉语,便看向阿夏。
却听斗笠人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汉语说:“你是中土来的?”说完,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枯瘦的面孔,不是森久太郎是谁?
阿七笑道:“太好了,你竟然也会说汉语。”
森久太郎说:“我在中土待过几年,而且还有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会说汉语有什么稀奇。”
“不知你那些朋友里可有个姓谷的?”
森久太郎眼睛一亮,定定看着阿七,道:“你认识谷老兄?”
“我是他的大徒弟。”
“哈哈哈,太好了……”森久太郎上前一把抱住阿七,道:“看来我的信,谷老兄收到了。”
阿七面露迷茫,“什么信?”
“看来你师父没跟你说明白呀,你来东瀛就是我写信的结果。”
阿七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来来,咱们去我府上说去。”
现在不需要阿夏了,阿夏便自行先回家去帮她母亲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