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杂草丛生的林荫古道,远远传来“驾、驾、驾”略带娇憨的女子声音。到了近前,只见一个娇滴滴的绿衣美女骑在一个年轻小伙脖子上,小伙头发被扎成左右两股。那女子兴高采烈,用力拽着左边的头发,喊道:“往右,往右,咦,你怎么还往左。”那小伙委屈地喊:“你拽我左边的头发,嘴里却喊右,你到底能不能分清楚啊。”
“咦,你还敢顶嘴。”说把双手用力往后拽。小伙身子猛往后仰,嘴上道:“哎哎哎,我要摔倒了,小心把你屁股摔成两瓣。”
“傻瓜,屁股本来就是两瓣的。”
“那就摔成四瓣。”
“好哇,你想害我。”说着手里用力,这回不是拽头发,而是掐住小伙的耳朵,“唉,疼疼疼,放手,你是我奶奶,我服你行了吧。”
这俩活宝是谁?自然是阿七和米紫烟。米紫烟昨日走了一天的路,早上起来,就发现脚上起了水泡,痛的眼泪吧嗒吧嗒流。阿七急忙去看,只见脚丫上还有他的杰作。忍不住嘀咕,“这个牙印怎么还没消掉。”
孟老爷子道:“不好消了,但凡见了血的伤,好了后也会有疤痕印记,恐怕带一辈子了。”
“什么!”阿七感到头大,偷偷瞅了米紫烟一眼,米紫烟却没怎么生气,只是望着阿七,可怜兮兮地说:“可我走不了路了怎么办?”
孟老道:“这荒山野岭的也无法去雇车。这样吧,伯伯背你吧。”
米紫烟道:“伯伯你年事已高,怎能让你背我。”然后,便直勾勾瞪着阿七。
阿七只得蹲下身子,米紫烟麻溜地就骑到阿七脖子上,两腿在他胸前晃荡,那叫一个惬意。更把阿七的发髻拆掉,重新给他编了两个朝天髻,一左一右。跟阿七说好了,她拽左边的,阿七就往左走,拽右边的就往右走。
阿七苦不堪言,背一人累点不说,还得受她摆布。
“喂,你这么慢吞吞的,咱们啥时候能到金陵呀。”米紫烟嫌他慢。
阿七鬼心眼子来了,道:“你嫌慢,那我快了怕你受不了,又乱拽我头发,掐我耳朵。”
“我不拽也不掐你,你快点吧。让我看看,我的汗血宝马的速度怎么样。”
“好嘞,你坐好,待会有人被吓着了可别哭。”
“哼,驾驾。“”
阿七运起内力,嗖一下窜出去,越跑越快,后来直接在草尖上跑,这在江湖上有说法,名叫草上飞。提起一口内力,身轻如燕,再加上前冲的速度惯性,在草尖上一点而过,草都不弯便达到了上乘境界。有些高人更是能在涌动的人群头上走过,而下面的人混没感觉。
这一跑,便足足跑了一炷香时间。阿七身上白气冉冉升起,孟老爷子紧跟在身后,暗暗惊异,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阿七一身内力造诣已然不低。孟老虽然内力浑厚,毕竟年事已高,又跟着跑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停下,容老朽喘口气再走。”
米紫烟看到孟老受累,便也急忙喊停阿七。
却见阿七大气都没喘几下,显然,再跑个一炷香也是没问题的。
“嗯,你果然是头好马。早知如此,还雇什么马车呀,你以后就是本小姐的马了。”
阿七道:“你高兴就好,回去别忘了跟你父亲说说宅子的事,我们出三千两买你家的宅子。”
“哼,想美事。”
“我说大小姐,三千两在洛阳城完全可以买下跟你家一样大小的宅子了。”
孟爷点头道:“这话说的没错。”
米紫烟道:“我家又不缺钱,干嘛要卖。要不这样吧,你发誓以后永远做我的小马驹我就答应去说服我爹让他卖给你。”
阿七道:“永远是多远?”
米紫烟两个拳头并在一起,大拇指遥遥相对,脸上含羞对阿七道:“就是这么远。”她在阿七头上做手势,阿七哪里看的到,便答应道:“那好,一言为定。”
米紫烟:“说话不算是小狗。”
二人一路打打闹闹,不久来到一处集市,阿七赶忙又去租了马车,三人这才又舒舒服服上路。三日后,金陵在望。
进了金陵城,米紫烟好奇瞪大了眼睛,这瞅瞅,那看看,这个历史文明古城带给她太多的新奇。孟老爷子指挥着马车穿街走巷,不一时,来到一处大宅前。米紫烟问:“孟伯,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孟老道:“带你们找个免费吃住的地方。”
阿七抬眼看去,只见大宅正上方有个大匾,上写“楚府”。孟老爷子走到门前跟门房的人说了几句话,大门敞开,不一时,跑出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眉眼间和孟老爷子有几分相像,阿七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果然,那妇人见到孟老爷子扑通跪倒在地,“爹,你怎么来了?”孟老爷子上前扶起女儿。原来,孟老爷子有一女,夫人生完女儿不久便撒手人寰。这女儿名为孟羽环,孟老自小对她十分溺爱,可她长大后爱上了楚云霄。可那时楚云霄已经有了二房太太,孟羽环不顾孟老的反对,执意给楚云霄做三房。彻底激怒了孟老,自此,父女二人反目。孟老也一气之下变卖家产,自此光棍一人流浪江湖。后来,碰到了米紫烟父亲。米父便求孟老住进米家,以便颐养天年。这一住便是二十年,随着年龄增长,孟老也渐渐开始挂心女儿。尤其是楚云霄死后,孟老爷子曾前往淮北探视女儿。却不想,楚家老太君自从楚云傲死后,便认为楚家故宅受到诅咒。于是,全家迁往金陵。
三人随着孟羽环进到楚家,安排了住处。夜里米紫烟与孟玉环房间内聊天,发现孟羽环手上竟有茧子,这才知道原来自打楚云霄死后,大房二房常欺负孟羽环,名义上她是太太,实则干着下人的活。米紫烟便道:“姐姐,这次你便随我们一起回京吧,免得受人欺负。”
孟羽环道:“唉,当年我不听父亲的话,致使父女反目,只不知父亲还生不生我的气。”
米紫烟拍胸脯道:“有我在呢,放心,孟伯伯都听我的。”
只听,孟老在窗外,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孟羽环立即跪倒,掩面哭泣,“都怨女儿当初不听父亲的话。”
孟老爷走进来,道:“爹爹年事已高,时日无多,你难道不愿意堂前尽孝?”其实,孟老爷子也看出女儿在这边过的并不快乐。
孟羽环焉能不知老父的意思,哭道:“女儿愿意。”
这边哭哭啼啼,阿七则在晚餐前便已出门。他想起城里的包打听李瓜,总觉着这小子肚里有料,不如请他帮着看看锦帛,说不定能提供线索。便前往绿珠赌坊,报出李五的名号。不一时,李瓜便出现在面前。二人一番寒暄,坐到了酒桌上。阿七要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李瓜十分满足。
李瓜拿起锦帛仔细端详了一会,“这上面写的什么我倒是不认得。但是,我却一眼就看出了这锦帛的秘密。”说完,朝着阿七嘿嘿笑。阿七立即奉上二两银子,李瓜笑道:“敞亮。”将银子揣入怀中,“先说这锦帛乃是东瀛尾张独有的特产荷竹米打造而成,价格不菲,向来是自东瀛进口,地方官府直接进献给皇宫大内的东西,一张据说便值一两银子。再来说这红色的字迹,以及锦帛上面的紫黑色印记。东海有一种鱼名叫紫金鲨,十分名贵,这种鱼个体较大只有超大型的渔船才能捕捞,而产地仅限东瀛萨摩藩一隅,基本都是倭人在捕。而此鱼死后半个时辰全身血液就变成黑色,鱼肉便酸涩不堪,无法食用,也便一文不值。所以,只有打捞上来后的半个时辰内分解放血才能保住肉质鲜美,卖个大价钱。所以,这种鱼几乎都是在船上便被分割。那么,东瀛尾张的锦帛,倭人的打渔船,会写倭文的人,这三线串起来,你可懂了?”
阿七道:“此人必在东瀛。可我听说,宁波港偶尔也有售卖紫金鲨的。”
“呵呵,这么说下一站你是打算去宁波港了?其实,我劝你不用去了,因为没这个必要。”
李瓜喝了口茶,继续道:“刚刚我说了,那人至少生活在东瀛。因为会写东瀛文字,还是在渔船上写的,那就说明他正渡海而来。而宁波港虽是官港,是唯一允许海上贸易的港口。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周边海域很多地方其实暗地里也都有海事活动,只不过做的隐蔽,不被官府查到罢了。比如说,我金陵有些渔帮便偷偷将船开到近海。而后,对方的渔船也会同一时间到达,二者便在海上进行贸易往来。我朝的战船几乎都毁于当年澎湖一战,后来这些年战事不断,国库空虚,根本无力修造战船,以至于现今朝廷对海上几乎没有任何管控办法。”
阿七道:“也即是说,那几名凶手很有可能便于贸易中搭乘我方渔船来到大陆。这么说来,宁波港似乎真没有必要去了。”
李瓜拍手道:“然也。”
“多谢李兄提醒,今日得见李兄当真是不虚此行。”
酒足饭饱,李瓜起身朝门外走去,口中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阿七终于按耐不住,“李兄且慢,在下其实一直想对你说,你这姿态与你这身行头格格不入,让人着实吃不消。”
李瓜哈哈乐,“在下知道,只不过,我乃江湖中人,怎能受缚于衣物。不过,若能下次再见,在下必好好拾掇一番。某去也,有事莫忘了绿珠赌坊。”
阿七跟他一席话,感觉大有收获。看来这趟东瀛之行,怕是免不了了。不过,以前师父曾跟他提过,东瀛有个熟识名叫森久太郎,据说还是东瀛的藩主,貌似官职不小的样子,去了东瀛便去找他。得他相助,查出凶手似乎也不太难。另一方面,阿七也托了李瓜帮他寻找渔船,准备下次去海上贸易时将他带上东瀛大渔船。第二日,阿七又去见了胡捕头。二人一番商议,胡捕头也十分赞同阿七前往东瀛。于是,阿七休书一封,由胡捕头派人,快马加鞭直达关外吉平小镇。
很快,李瓜那边传来消息,前往东瀛的渔船已经备好。
阿七与米紫烟和孟老道别。在岸边,米紫烟一直不抬头,总是把头拧到一边,嘴巴高高翘起。阿七只得哄她,“待我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京城看你,好不好。”米紫烟扭头不理他。待阿七上船,渐行渐远,米紫烟突然双手拢在嘴边大喊:“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我说过什么话?”
“永远做我的小马驹。”
阿七嘿嘿直挠头。
待到阿七身影消失在海天一线,米紫烟眼中的泪水这才成串流下。孟老爷子叹气直摇头,孟羽环则拿出手帕帮米紫烟拭去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