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中午酒足饭饱,坐在大榆树下乘凉。迷迷糊糊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从七啸庄大门走进来,阿七有些奇怪,这是哪家女子,门口的岗哨怎未通报便进来了?转念一想也是了,现在七啸庄正在重修,进进出出的匠人不下几百,加上帮众出出进进的搬这搬哪,大门口络绎不绝,比赶集也差不了多少,没人通报也是正常得很。便不由坐直身子注视着那女子。只见这女子,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面上挂一副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阿七啧啧称奇,此女虽然薄纱覆面,仍能看出姿色不俗。那女子在院内走来走去,处处透着好奇。不知觉便走到了阿七坐着得榆树下,看到阿七一副色迷迷的眼神,立即哼了声,“大胆,你看什么?”
阿七戏虐道:“胆大,你竟敢私闯民宅。”
少女眼睛瞪得大大,手指向自己,对阿七道:“你是说我私闯民宅?”
“不然呢?”
“哈哈哈,真好笑,哈哈哈。”少女貌似气急,回首对身后大喊,“孟伯,快过来。”
却不料,喊了几声不见人应答,少女顿觉尴尬,气的一跺脚转身跑回去。阿七觉得好玩,便起身跟过去。只见,在前院的一处假山旁,站立一名老者,翠衣少女也在身旁。那老者一身湖蓝锦袍,腰系玉带,头罩纱巾,看上去名贵不凡。二人却对着假山发呆。阿七走到近前,顺着他们目光看去,才发现假山上竟然有字——“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老者手指着这几个字,“烟儿,你可知这是谁写的?”
“我知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是唐代大诗人王维的《鹿柴》。”话音刚落,额头上便挨了老者一指,老者道:“我是问你这字你可知道是谁写的?”
“那我哪里知道?难不成……”
老者点头道:“是你爹写的,写下这首诗,你爹便进京赶考,一举夺得状元郎。”
阿七听了,脑袋顿觉发胀,暗道不妙。想当年他在七小帮的时候为何住在荒弃了的城隍庙,就是因为有些宅院看着破落,实则有主,为了不惹麻烦才没去住。马球儿可不管这一套,与阿七比起来,马球儿更混。
老者回身望向阿七,阿七也抬眼看去。老者看样子年纪应在六十开外,须发皆白,但却丝毫感觉不出老态,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挺拔的身形,看上去极具精气神。只一眼,阿七便已知道这老者必是内家高手。
老者打量阿七,也是越看越欣赏,朝阿七点头示意,道:“这位小哥,难不成便是这宅子的住客?”
阿七听他说自己是住客,更加感到不安。便回道:“小子见这宅子破败无人,确实暂住于此,敢问老丈是?“
少女挺胸,趾高气昂接话道:”我们便是这宅子的主人。”
阿七看不得她傲慢,耍无赖道:”这几日已经有几十伙,前来说是宅子的主人了。”
少女呵斥道:“大胆,你这刁民。”
老者立即拦住少女,面容和蔼,说:“这位小哥,我们确实已经许多年不曾返乡。怪不得你们不知。”
“呵呵,老丈好说,看老丈也不像是无赖之人。换做别人吗,小子自是不信。”说着歪眼看了少女一眼,气的少女立即跳脚。阿七道:”请问老丈,你们可有什么凭证。”
老者哈哈一笑,摇头道,“凭证自然是有,只不过,此次出门,本是路过此地,顺便前来凭吊,凭证并未带在身边。”
阿七心下稍安,“那敢问老丈,你们现今住在何处?”
老者手指北方,才要说话。那少女抢话道:“我们来自京城,土——包——子,哼。”一副骄傲的口气。
“哦哦,原来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啊,怨不得,某人一副大小姐脾气呢。“阿七又揶揄少女一句。少女大叫一声,“气死我了,孟伯,给我教训这臭毛头。”
“呵呵,”老者笑道:”这位小哥,你们住在此地多久了?”
阿七道:“应该有二三年的时间了,这里住的多是无家可归的孩童,见这里破败无人,便聚居在此。”
少女哼道:“看你们在这里大兴土木,新建厅堂,门上还挂了个什么七啸堂地匾,似乎是要据为己有吗,孟伯,快去报官。”
陡听身后有人喝道:“谁要报官。”
是马球儿到了,身后跟着胖婶,绮红,八公主等人。原来,他们一早便一起去街上采办些家具用品。回来时,正巧碰见此幕。
少女看了眼马球儿更觉气愤,大声道:“是我要报官,怎的了,你们这些个入室强盗,霸占民……不是……是官宅,真是反了你们了。”
马球儿道:“你这小丫头,说我霸占宅子,好啊,可有凭证啊?”
“凭证自然是有。”
“那你拿出来瞧瞧。”
“你……哼。“少女气的跺脚。
八公主道:“这位小妹妹,我们来时,这个宅子破败无人,墙倒顶塌,门窗更是朽烂不堪,是我们花了银子一一重修的。“
“谁是你小妹妹,你还不一定比我大呢。照你这么说,就因为你修了门窗屋顶,这宅子便是你家的了。请问,谁个让你们修了,谁个允许你们进来住了?”
绮红也加入进来,“你这小泼妇住口。拿出凭据来证明这是你家的宅子,咱们再说话。”
眼看着大伙吵作一团,阿七脑袋嗡嗡直响。三个女人在一块,果然是叽叽喳喳。
少女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却只有她自己奋力抗争,不由嗔怨地看向孟伯。老者还是很有风度,伸手示意大家安静,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叔侄二人来此,也并非要撵走各位。今日,只是路过此地,顺便凭吊一番。这里是烟儿父亲当年中举前曾经居住过的旧宅。后来,他高中状元郎,到京都任职,便全家搬去了京城。此后,这片宅子便荒废了。虽然,我等并未携带文契,但府衙那里应有凭证。”
“不错,孟老先生说的没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官衣的老者走来,身后跟着四名带刀衙役。
“李大人,哈哈,不想今日得见故人,幸甚。”孟老爷子抱拳道。
“好说好说,孟老爷子身体越发精壮了。”
绮红见是官府之人,立即上前施了一礼,“敢问这位大人是……”
一名衙役在后呵斥,“你这小娘子,竟连本府的通判大人都不认识。”
阿七心想,不就个六品官,好大的架势。
马球儿附耳说道:”不妙啊,这个李通判向来跟七小帮不对付。此时前来,必不会向着咱们说话。“
果然,李通判环视一圈,道:“本官可以证明,这处宅子就是米家的旧宅。“目光最后定格在马球儿身上,对马球儿道:”当年尔等擅自将此宅霸据,我便曾与你说过,让尔等速速搬离,是也不是?“
马球儿嘿嘿笑:“李大人此言差矣,在下请问李大人,您是何时来河南府任职的?”
李大人道:“十年前,这有何干?”
“那么,请问孟老爷子,这宅子主人是哪年搬走的?”
孟老略一思量,道:“应该是十六年前,我记得那年烟儿刚好两岁。”
“既然,李大人十年前才到我河南府,而米家十六年前便已搬离,前后间隔足有六年时间。那么,李大人又是如何知道这就是米家旧宅的?”
“这……混账……本官很早前便与米家相识。”
“那有多早?”
“这……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子……我……”李大人怎么可能对这陈年旧事记得这么清楚。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身边有个机灵的衙役朝李大人耳语几句。李大人便道:“也罢,既然尔等不见棺材不落泪,便让你们得个明白。你即刻回衙门,取来文契底稿。”原来,当时民宅的文契分为一式二份,主人手里拿一份,地方官衙留一份底稿。
李大人安排完毕,便走到孟老面前,两人似是故交热切地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