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人偶自梦中惊醒。
试做的身躯瞬间有了反应,泪水不自觉划过脸颊,如滚烫的铁水一般在眼角留下殷红的泪痕。
“怎么了?”雷电影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手掌划过与自己同款的紫罗兰色长发,“刚刚做噩梦了吗?”
“嗯,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躺在雷电影膝枕上的人偶转过脑袋,本能地抱住母亲的腰肢,声音沉闷又委屈地说道:“梦里,有人要抢走我的心。”
“抢走你的心...”雷电影的手微微停顿,“那你守住你的心了吗?”
“没、没有。”
人偶声音嗫喏地回答。
他本质并非人类,神造的身躯缺少了最关键的“心”,也就因如此,他天生就能够“观心”,对情绪的感知尤为敏锐。
他能感觉地到,母亲刚才的情绪变得有些紧绷,带着几分难言的哀伤。
而在他回答之后,这种哀伤又夹杂了几分恼怒与遗憾。
“要抢走我心的人很强大,她能够让我在梦里做梦,我击败了她一百六十八次,可她有帮手,她的帮手更强大!”
人偶试图为自己辩解。
可他的母亲却还是推开了他。
“人偶不应该做梦的。”
雷电影留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
在作为神明的她眼中,人偶不仅不应该做梦,人偶还不应该哭,更不应该连守护自己的“心”都做不到!
无论是作为器物,还是作为人类。
他都过于脆弱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将他创造出来。
“母亲.....”
人偶伸出手想要挽留。
可同时他也知道,母亲不会有更多的时间分给他。
母亲是神明,是稻妻的尘世执政。
她有一个很庞大的国家需要保护。
因为她每天都很忙,能抽出这么一点时间来看自己已经很难得了,可偏偏这个时间自己居然睡着了!
人偶懊恼地靠着墙壁坐下来。
空旷的大房子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啧啧啧~还没玩够呢?”
“人都走了,还搁这演什么母子情深?”
突然,戏谑的讥笑声打破了平静。
刺耳的声音响在身后,显得尤为聒噪。
人偶向后看去,漆黑又虚幻的人影飘忽在空气之中,若隐若现,很是诡异。
“你是谁?”
清冽的寒光一闪,人偶抽出桌上供奉的华美名刀指向扭曲的黑影。
黑影却笑了。
“原来你没在演啊。”
“原来现在的你还只是人偶!”
他似乎很惊奇,语气也多了几分宽容。
“别紧张,我可是你的见证者啊,你忘了吗?那个孩童般的神明击败了你,试图操控世界树改变提瓦特的历史。”
“可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在那个人的计划之中,降临者的力量影响了这一过程,最终的结果不是改变,而是重启。”
“现在,你回来了。”
“回到五百年前,你还没有被抛弃的时候,现在的你还没有名字,只是一个人偶,但只要人格复苏,你仍旧会是散兵。”
“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散兵。”
不知为何,人偶本能地厌恶这个名字。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且....世界树、降临者、重启历史......
这些词汇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可他却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对面那个外表黑乎乎的家伙内心很纯净,没有一句话是在骗自己。
可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是人偶,一个没有心的人偶。
仅此而已。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愚人众的执行官....
“当然是因为,散兵不是现在的你啊。”
黑影仿佛能够看穿人偶心中所想,“那是以后的你,五百年后又回到过去的你,找到「心」又被抢走的你。”
心!
这个词瞬间就转移了人偶的注意力。
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以后会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
“哦不不不,可怜的小人偶啊。”黑影笑着解释道:“那是你无数人格中的其中之一,时间长河中的某一个精神切片。”
“你不会成为他,他的那颗心也不会适合你,至于你真正的心在哪,长什么样子,那得你自己去找。”
自己去找?去哪里找?
我现在就想要一颗属于自己的心!
哪怕是像他说的那样,最终会被人夺走,至少也曾经短暂拥有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要哭丧着脸。”
“趁着还天真,要多微笑。”
什么?
人偶露出疑惑的眼神。
黑乎乎的家伙又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因为待会儿你想起来自己是谁,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话音刚落,黑影便扑面而来。
人偶大惊失色,挥刀欲斩。
可黑影却并非实体,穿过刀刃的瞬间便撞入人偶的身体之中。
两者的存在仿佛融合在一起。
嘭!
人偶直挺挺地摔倒在榻榻米上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门又被拉开。
神明赤着脚走进房间。
“居然又睡着了?”
雷电影秀眉微蹙,轻叹一声后也不打算再叫醒人偶。
反而是最后一步了。
能扛得住,就留下他。
扛不住.....便洗掉记忆一直沉睡下去吧。
就当自己,从来没有创造过他。
伸手扯开人偶的衣服,雷电影在瓷白的肌肤上轻轻抚摸,傀儡的本质便在美好的皮相下显现出来。
她打开了人偶的胸膛。
本该是存在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
那是她创造人偶时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作为此间最为尊贵殊胜的「心」之容器。
却不料在创造完成后的第一时间,本该只是一个器物的人偶竟然像人类一样有了意识,甚至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叫自己母亲....
有那么一瞬间。
她也是曾心动过的,仿佛再一次有了家人陪伴,可人偶终究只是人偶,与真正的家人是无法比拟的......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希望你能够担起这份责任,不要让我失望啊.....”
雷电影轻声呢喃着,素白的手掌捧在自己心口处,氤氲的紫色雷光中,有一枚棋子一样的「心」出现了。
她将这颗心放进人偶的胸膛。
满怀期待的希望人偶能够承受这颗心。
可惜,她还是失望了。
神之心的力量过于强大,人偶根本经受不住这种力量,身躯表面如陶瓷一样布满不规则的闪烁光痕,仿佛下一秒就会怦然碎开。
不仅如此,人偶还再次留下了眼泪。
赤色的眼泪,将眼角的泪痕染的更红了。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尘世中因疼痛而哭泣的孩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言。
“果然,还是不行吗。”
雷电影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
她不愿再继续下去了。
或许容器本就不是人偶的宿命。
只是她一味地在强求罢了。
她伸出手,重新握住那位神之心,想要将它从人偶的胸膛里取出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沉睡中”的人偶突然苏醒了。
他伸手抓住雷电影的手腕,将神之心再度按回自己的胸膛,瞪着一双雷光迸裂的凶狠眸子大喊道——
“愚蠢的巴尔泽布!”
“这是我的神之心!!”
“你休想再抢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