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太平府的人,只剩司珹一个还留着。
司秉和赵婉都在边上守着,司清卿和司清桦的眼光也是一刻不停的围着司修明打转。
许大夫手上动作不停,朝着司修明身上不同的穴位又是扎针,又是拿药给司修明服下。
一阵混沌后,司修明终于轻咳几声,转醒过来。
司秉和司珹都急急上前去,许大夫便退了下来,瞧着司清卿,使了使眼色,两个人便退到一边去说话。
许大夫的眉头紧皱着,看了看塌上才转醒的司修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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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清卿敏锐的将许大夫的动作捕捉进眼里,面色中便带上了几分担忧:
“许大夫,我祖父,无事吧?”
许大夫瞧瞧司清卿,摇了摇头:
“三小姐,您或许心中,比我更请清楚。老太爷原本就是靠着药物维持,才能勉强撑到明年开春,眼下,是急火攻心,加上曾经身子的虚亏,这一口血,几乎是要了老太爷的命了。我只能用针,尽量多让老太爷清醒一段时间,您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说完吧,再不然,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说完,许大夫便退到一边去了,司清卿怔怔的想着许大夫的话,看向榻上的司修明的眼神中,便也是氤氲起水汽。
司珹在司修明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般,拉着司修明的手不愿意松开。
司修明只消再等等,再等等他就能叫司修明完全改变对他的看法,他能与司修明好好的,续一续疏远的父子情。
司秉虽说有些震惊今日司珹的翻脸,却还是抬手轻轻去拍着司珹的背。
司修明看向榻前的两个儿子,想抬手,却抬不起来,门外的丰珠和常若云听见司珹和司秉的声音,忙进了屋来。
司修明气若游丝,看着眼前的儿孙,见丰珠和常若云进来了,有些生气的看向丰珠,想起身来又没办法,挣扎了半晌还是放弃,只得对着丰珠怒骂:
“滚出去!”
丰珠被司修明突如其来的怒斥吓了一跳,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司珹,又看了看常若云,便哽咽着张口:
“父亲赶我做什么,这是又听了哪个人的唆使,我是您儿媳啊。”
司修明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等司修明回答,丰珠便扯扯常若云的袖子,常若云立即便说:
“你既然醒了,那你还是好好交代一下司家的家产要如何分吧,何必赶人走呢,你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成?”
司秉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常若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司修明气的要将方枕扔出去,可是没力气,就扔在了床边。
司珹终于开口了,皱着眉转头看向常若云:
“母亲,您和夫人,出去等吧,我留在这。”
常若云却是不动,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司珹:
“才过了多久,谁又跟你说了什么?我这是在帮你争你该得的东西,凭什么要我出去!”
丰珠见常若云将司修明气的差不多了,才又装作贤惠的拉着常若云往外走:
“母亲,官人在这,我们还是出去等吧,别气着父亲了。”
常若云这才跟着丰珠出去,司修明安静下来,看着头顶上的屋顶,伸出手来,将两个儿子的手都拉住:
“我或许是不中用了,城儿,家产的事,你跟你媳妇说,别争了,只有一样,我过身后,你也不能将你母亲一个人扔在太平府,你母亲在尚书府,有秉儿在,我放心。”
司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问司修明: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司修明却不多做解释,只努力看着司珹:
“你答应就是了!否则我死不瞑目!”
司珹不再说话了,司修明又看向司秉,眼中柔和了几分:
“秉儿,官场艰难,若是你能与城儿互相扶持着共进退,我会放心很多,若是不能,那你们便各自顾好自己,为父不奢求你们能有多大的出息,能平安度日,就很好。”
司秉只一个劲的点头答应,又摇摇头:
“父亲,您别这样说,我派人再去请大夫,去宫里,请太医,父亲,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司修明叹了口气,动作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必挣扎了,这半年,已经是我偷来的日子了。”
说完,又在人群中找着司清卿,司清卿见司修明这样子,忙上前去,司修明等司清卿到了跟前来,才看向司秉和司珹: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卿儿说两句话。”
司珹一愣,看了看司清卿,还是起身出去,司清桦也扶着司秉和赵婉出门去。
屋子里,只剩许大夫和班如请来的提着药箱的男子。
司修明又看看许大夫和那男子,司清卿便开口:
“祖父,他们都是大夫,在身边我放心些,听不见我们说话的,祖父您说就是。”
司修明缓了缓神色,才慢慢开口:
“卿儿,今日我才知道,也更加相信了从前你说的话,祖父以后,怕是不能再护着你了。”
说完,司修明的眼中像是有泪,慈爱的抬手摸摸司清卿的鬓发:
“我的卿儿,如今都是郡主了,别哭,我瞧着你二婶和你祖母,是要翻脸了。只是你祖母全都是被你二婶挑唆的,你答应我,若是你祖母能安生过日子,你便放过她。我的身子早就不行了,谁也怪不得,你二叔跟你父亲,或许日后也会势如水火,我管不了了,日后,你们好好过,耀儿回来,你记得跟耀儿说,祖父挂心他,希望他能有好的前程,得个好妻子。”
说到这里,司修明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司清卿忙就要叫许大夫过来,却被司修明拉住:
“不必挣扎了,不成了。祖父想跟你说说话。”
司清卿这才又转过身,乖巧的伏在司修明榻前,逼着自己将泪水忍回去:
“卿儿听话,祖父,您说,卿儿听着。”
司修明想伸手去摸摸司清卿受过伤的地方,却又起不来身,只得作罢,无奈的叹气,老泪纵横:
“祖父对不住你,叫你受了好大的委屈。”
司清卿一个劲的摇头,将司修明的手握在手心里。
司修明缓缓的继续说:
“你姑父不在了,你或许就能平安些。其实你姑母去了,我是伤心的,可是我不能伤心太久,我也不能为了这一个女儿,毁了你,毁了你父亲。我放心你,你要照顾好你父亲母亲,知道么?记得将我之前给你的纸笺好生收着,有必要的话,示于人前,当是祖父给你的最后一点保护了。日后,若是你二婶和你祖母再生事,便随你吧,你好生护着自己和你父亲母亲,知道么?”
司修明说完这些,用了浑身的力气,手也抬不住了,若不是司清卿握的紧,只怕就要从司清卿手中滑落下来。
最后的时间里,司修明还是松口了,他选择了站在司清卿这一边。
司清卿将司修明说的话全部记在心里,又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司修明突然笑了,看向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抬手要去追:
“琴瑟,琴瑟……等等……”
人走了。
司清卿被红乐搀着,从里间出来,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司秉发觉了不对劲,忙去里间查看,骤然,悲怆的哭声便传了出来。
司珹像是不相信,连滚带爬的跟着跑进里间去,片刻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丰珠将常若云不动神色的拦在身后,眼珠子转着,像是从脑海中千回百转了几百个心思。
尚书府很快便挂上了白布,司天逸连夜从太平府赶来,一路上,早就有小厮与他细细的将情况做了说明。
司天逸从到了尚书府,便一步一跪一磕头,直到磕到了司修明的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