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宋财落水失踪快两个月了,悬赏启事贴了不下千张,宋家依然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倒是有不少人眼红悬赏,拖来了十多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冒充宋财。
一开始宋家人还会上当,每次都会伤心一场,时日久了内心渐渐变得麻木,再也不相信那些人了,偏执的认为宋财还活着。
村里与宋家亲缘近的几户人家看不过去了,几个辈分比宋五福要大的老人家上门劝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可是阿财的事拖不得,难道你们想让他做孤魂野鬼?”
牛花儿“噌”的站起来,也不管他们是长辈就嘶吼道:“没死,我男人没死,他还活着,还活着,谁都不许给他立衣冠冢!”
几位老人没计较她的愤怒,继续对宋五福张小妹道:“要是阿财没事,这两个月他爬也该爬回来了,他是在外乡出事的,得办场法事让他魂归乡里才是。”
老两口一直无法接受小儿子身亡的事实,此刻却不得不按捺住心头的悲痛,考虑他们所说的给宋财立衣冠冢,并请法事前往出事的澴河,把小儿子的魂叫请回家。
见公婆似乎动摇了,牛花儿急得发疯扑到宋溪溪跟前:“乖宝,快跟你爷爷奶奶说,说你爹还活着,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不能立衣冠冢,不能给你爹立衣冠冢,立了他就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安心,爷爷奶奶不会的。”宋溪溪熟练的安抚情绪异常的娘亲,帮她捋了捋散乱的鬓发:“咱家雇的人还在找呢,一定能找到爹的。”
牛花儿神情一松:“对,对,你爹是在路上耽搁了,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看着几近疯魔的女儿,一旁的牛大憨和祝三玉心如刀绞,很想劝她接受女婿身故的事实,请法师让他的魂魄归家才是,可是这样的话谁也不敢说出口,唯恐刺激到女儿。
安抚好牛花儿,宋溪溪起身对宋家二老道:“爷爷奶奶,没有找到爹,爹就还有生还的希望,不如再等等罢。”
虽然立衣冠冢,也不耽误继续寻找,但是她娘明显很忌讳这件事。对其他人而言立衣冠冢也意味着人已死,没有寻找的意义。
看了眼无法接受现实的小儿媳妇,宋财和宋五福也不愿再刺激她,委婉的对几位长辈道:“再缓缓吧。”
该劝的都劝了,几位老人也不能逼着宋家照着他们说的做,只能再次叮嘱一番才离开。
没有外人在,宋家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片沉寂,无端让人压抑。
张春兰黄秋云对视一眼,正要说些别的事让大家振作点,就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日宋家的大门是敞开的,若是熟人都会直接进来,并不会像这样敲门。
“我去看看。”芽儿连忙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她激动地折回来,对张春兰说道:“大娘,外面来了好些人,有一个自称阿平,是你的娘家侄子!”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阿平?是阿平?”张春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在问芽儿,又像是在问自己:“阿平找来了,真是阿平找来了?”
她身边的宋金也觉得不可思议,又怕媳妇失望,拔腿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张春兰岂肯干等,小跑着往大门口奔去:“能找上门来认亲,一定是阿平,一定是阿平!”
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跟了上去。
牛花儿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几分,嘴里不停地念叨:“失踪多年的阿平都找来了,阿财也会找到回家的路,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扶着她的宋溪溪心疼不已,无法想象她爹万一回不来,她娘该如何熬下去。
大门口,阿平看着面前气派的大门,神情变得彷徨不安:“公子,这、这真是我姑姑家?会不会是户籍簿上的那人,正好与我姑姑同名同姓,其实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见这小子敢质疑自己,刘家荣没好气的糊他的后脑勺:“废话,能与你姑姑同名同姓,连夫家的姓氏也重合的人家,整个淮安府只有这一家,我还能看错不成!”
阿平摸着脑袋,呵呵傻笑:“这座宅子太气派了,不像是我姑姑家能起得起的,我这不是担心弄错了白费公子的一番苦心么……”
刘家荣懒得理会这个傻小子,心里却也有些紧张。
依阿平所言,他姑姑的婆家和他家一样,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当年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离乡逃荒。
即便淮安府富裕,这宋家也不能在短短六年时间里,就从一介逃荒灾民,变成能住得起这么大座宅子的有钱人罢?
难不成真是他弄错了?
想到这个可能,刘家荣很后悔,后悔没有先上门求证一番,就带着阿平直接上门认亲,万一是他弄错了,阿平该多么失望啊!
就在刘家荣懊恼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和阿平齐齐抬头看去,一眼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宋金张春兰夫妇。
“姑父?姑姑?”
看着映入眼帘的两张熟悉中透着陌生的脸,阿平有些不确定的喊出声来,实在是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无论是衣着还是精气神,与日渐模糊的记忆里差别太大了。
他逃荒那年,也才六岁罢了,连父母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阿平!”
张春兰一眼就认出了侄子,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猛地抱住了六年不见的小人儿:“阿平,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姑姑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呜呜……”
阿平还不敢确定她的身份,也怕她认错了,连忙推开张春兰指着自己的脸求证:“您、您看看我的脸,我真是你侄子阿平吗?”
张春兰哭笑不得,轻柔地抚摸他的脸蛋:“傻孩子,你的模样与小时候有所差别,却是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姑姑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下阿平彻底放心了,一头扎进张春兰的怀里:“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