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吴楠楠的出现让二十年前的阴霾终于迎来第一缕曙光。
但这缕曙光如今坐在拘留室内,却始终保持沉默,包括参与在内的警务人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去处理她。
吴楠楠的家人都已经去世,老两口为了寻找女儿,多年都待在城郊山区不肯出来,亲戚往来更是寡淡得不行。更不要提她自己的同事朋友,她多年连真名都没有透露过。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吴楠楠都是孑然一身。
而从吴楠楠家里搜出的牛皮纸袋,里面是一份完整的银行交易流水,金额与黄毛的洗钱公司正好相符。
经侦那边很快就得出结论,吴楠楠就是委托黄毛的公司为她洗钱,并且其中一部分的钱定期以现金的形式不知流通到何处。
宁湘琦将调查的结果放在吴楠楠的面前,声音平静地告诉她。
“这些不知所踪的钱,你用来诱骗陈斌沾染赌瘾了,是吗?”
说的是问句,但宁湘琦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更像是在简单地陈述某个事实。
吴楠楠并不去看这个些文件,她双眼放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由于近日气温已经有明显的下降,所以在她被拘留前,好心的女警员给她披了件外套。
但从她仍旧乌青的嘴唇可以看出,这件外套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的温暖。
宁湘琦陪着她沉默片刻,随后她才拿出在牛皮纸袋里发现的那张全家福照片。
“吴楠楠,你的父亲母亲都去世了,你有去看过吗?”
吴楠楠在看到照片时,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眼眶渐渐地开始发红,带着手铐的双手颤抖着想去摸照片上的人。
可她的动作受到限制,在还有尺寸的距离下被迫停了下来。
这一幕让观察室内不少的刑警都忍不住地感慨,可宁湘琦却始终冷着脸,她并没有把照片拿近一点,甚至这个距离也是她计算好,并不打算让她触碰到的。
“既然那么想家人,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他们找了你一辈子吗?”
吴楠楠眼睛更红了,嘴唇抿紧始终没有出声。
宁湘琦继续说:“我想你是知道的,因为根据目前我们能查到的信息,你是五年前回来的,但你的父母在一年前去世。”
“但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几乎每一年都会向最初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官询问,有没有你的消息,一直到他们去世,那个警官跟我说起过你的父母。他说:‘他们在寻找你时的眼神,很存粹,没有一点的杂质。’”
宁湘琦关注着吴楠楠的情绪,看着她眼眶终于承受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落,随即再次说:“我能想到,那是多淳朴善良的夫妻,只可惜,他们的女儿并不想见到他们。”
“我没有!我怎么会不想,他们是爸爸妈妈!”
吴楠楠的心理防线并不算坚固,至少比起宁湘琦面对过的很多犯人来说,她更像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女孩。
她的遭遇早就远超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只需要一点点的施压,就能彻底地瓦解她所有的伪装。
吴楠楠抱着头失声痛哭,她哭了多久,宁湘琦就沉默地看了她多久。
直到吴楠楠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宁湘琦才递给她一张纸,轻声说:“擦擦吧,我们都知道,你比谁都想回家。”
吴楠楠双眼红肿,面容苍白憔悴,眼角的细纹和法令纹很深,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都大上不少,以至于即使很多人看过吴楠楠年幼时的照片,也从来没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谢谢。”
吴楠楠的声音沙哑又疲惫,但此刻她脸上的神情显然没有之前的压抑,相反她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宁湘琦不再像刚才那般的冷漠,长期压抑自己,甚至已经到要选择死亡的人,她知道她需要一个释放的机会。
“不用谢我,吴楠楠,你一直都在拯救自己。”
吴楠楠闻言,只是苦笑着摇头,“吴楠楠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就是吴娟。”
“为什么要这么说,无论这二十年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但吴楠楠这个名字,这个身份一直都在等着你,你的父母,还有杨叔一直在等你回来。”
吴楠楠抬起头问:“杨叔?”
“就是二十年前,第一个接手大巴山绑架案的警官。他坚持查了二十年,也正是这样,即使陈斌最终没有走到你设计的目的地,我们还是找到了那些孩子的尸骨。”
吴楠楠没有否则关于陈斌的事情,只是稍稍苦笑,“是这样啊,替我谢谢他。”
宁湘琦眼睛眯了下,“所以,你承认陈斌犯下的绑架案,是你诱导的?”
“是。”
吴楠楠没有任何的隐瞒,自己沉思片刻后,就开口继续说:“我在学校任职,我很清楚地知道学校的所有校外活动,也能得到与学校合作的汽车租赁公司的员工信息,陈斌就是我选中的。”
“是我让黄毛故意去接近陈斌,带他上道去赌。赌场那边自然有让人上瘾的手段,陈斌输了钱,我就会让通过黄毛把钱借给陈斌,无论输多少我都借,一直到他回不了头。”
宁湘琦手中的笔快速地写了些什么,紧接着问:“根据我们的调查,黄毛有一家专门用来洗黑钱的皮包公司,你给黄毛的佣金和借给陈斌的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说到这里,吴楠楠红肿的双眼突然浮上一抹讽刺的笑意。
“当然是,恩客,赏的。”
恩客?
宁湘琦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吴楠楠,而对方眼中的讥讽明显验证了她的猜想。
两人对视片刻后,宁湘琦问:“什么恩客?”
吴楠楠这次干脆地冷笑出声。
“就是买我的客人啊。虽然都是群王八蛋,抠搜的臭男人,但我卖上二十年,一天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十次!总能攒出来。”
“吴楠楠!”
宁湘琦皱眉打断她,不是她不忍心,而是这一听就是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