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五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温寒雪这会正在烤地瓜,也怪不得韩小五在梦中总觉得闻到一阵香味。
韩小五起身拍了拍温寒雪,他却连连苦叫。
“疼……疼……疼。”
韩小五这才意识到他有伤在身。
“放心,没用力,死不了”
温寒雪依旧烤着自己的地瓜。
“你可是入了剑罡境的人,下手没个轻重的。”
韩小五见他像小娘子受气了一般,当即打断。
“行行行,这次是我不小心,你可别唠叨了。”
温寒雪用手拿出烤得熟透的地瓜,随后烫得接连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
韩小五从前落魄时也是如此过,而且地瓜还是偷的,不过那时觉得这便是人间美味了。
于是韩小五也捡起一块地瓜,像之前温寒雪那样,烫得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
两人相视一笑,并排看着明亮的星空。
只是月明星稀,将两人照得格外苍白。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韩小五不知多年以后再看见这月亮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境。
他突然问温寒雪道。
“明日我便要继续往东而去了,你呢?”
温寒雪反问道。
“去东边干嘛?”
“找一个旧人,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实现了他的梦想?”
温寒雪很是好奇,继续问道。
“你朋友的梦想是什么?”
“重塑白家军荣耀!”
韩小五斩钉截铁道。
温寒雪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去军中。
但温寒雪始终记得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所以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和从军有任何关系。
韩小五并没有发现他神情的落寞,因为温寒雪也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温寒雪只是缓缓说道。
“我就不能陪你了,我也就适合做个游侠儿,什么时候能温一壶好酒,抱一个美人,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韩小五尊重他的选择。
“若是真能这样安静渡过一生,确实也算是人生圆满。”
曾经韩小五也想过做一个这样的人,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再也无法自由选择。
所以韩小五越看温寒雪就越觉得羡慕,但他从来不将这挂在嘴边。
温寒雪说若是有一天韩小五有空了一定要来找他,他一定给韩小五挑一个人间绝色的美人儿。
虽然他温寒雪没这样的福气,只能远远看着却又得不到,但他可懂女人了,一眼便知那女人的床上功夫如何。
韩小五只是点点头,全然不去打断滔滔不绝的温寒雪。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分道扬镳,一人往东一人往西。
此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但韩小五必须向前。
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不用怕,书上还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韩小五相信他们总还是会有相逢的那一天的。
……
沧州的战场早已经陷入了白热化阶段,虽然此前有皇帝的亲自犒劳,振奋了人心。
但随着晋南联军几日的猛攻下来,沧州早已伤痕累累,遍地尸骸。
如果不是白越的神勇加上林青竹的坚守,这沧州怕是早已被攻破。
算下来,如今他们已经守下八日了,只要再坚守两日他们就算是死得其所了。
回了军营,这会萧厉正在大营咆哮,对于八日还没拿下沧州这个结果他很不满意。
他起先是骂起了林青竹。
“这个狗娘养的林青竹,竟然情愿活活被烧死也要守住城门,真是疯了,全都疯了。”
原来这林青竹为了死守城门,竟然率领死士往身上浇油,随后点火,以士兵的身躯筑成了一道火线。
这才逼退了萧厉的兵马,让萧厉气的牙痒痒。
随后萧厉又将矛头指向了慕容晓。
“我说慕容兄,你似乎对那个白姓小子动了怜悯之心啊,但这可是战场,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慕容晓似乎是理亏并没有做声,只是低头思考着什么。
但萧厉却喋喋不休。
“都说你慕容晓是南越战神,但若是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战胜不了,我看这头衔也没什么意思了。”
萧厉说出这番话后,气愤的甩了甩袍子坐在了榻上。
此话一出大营里的众将一时面面相觑,毕竟这里有不少南越的将士。
而作为南越众将之主的慕容晓则是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军营。
这场闹剧才就此作罢。
慕容晓和萧厉不一样,萧厉是一个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但慕容晓却喜欢正面征服敌人。
论武力,慕容晓不知道甩萧厉几条街,但论计策萧厉则更胜一筹。
有这一文一武联手,晋南联军才能一路势如破竹。
但慕容晓却绝不是那种一味屈居于他人之下的人,只是为了南越着想他才愿一忍再忍。
待大营里的众将都撤了后,只有那刀疤脸还留在营中。
他当即对已经平静了些的萧厉说道。
“将军你今日不应该当着众将士的面指责慕容晓的,这恐怕会让联军失去了凝聚力啊。”
萧厉却反驳道:“他慕容晓故意放水怎还不让人说了?我……”
那刀疤脸打断了萧厉。
“纵使如此,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慕容晓此人并不像表面那么温顺,倘若逼急了他,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萧厉这才深思熟虑了起来,随后问道。
“那我待会亲自给他赔罪去?”
那刀疤脸欣慰的回答。
“将军若能此便是最好了,是我晋元将士之福。”
很快一名将士进入了大营将一封信递上。
“将军,前线密报。”
萧厉迅速打开那封信,这才知道流觞的援军已经悄然抵达沧州边境。
这意味着拿下沧州城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慕容晓回了大本营便待在里面再没出来。
他又拿出那香囊看得出神,他记得南越君王千叮咛万嘱咐他的那句话。
他慕容晓不仅仅是军中战神,亦是南越皇室的一分子,所以万事当以国事为重。
他的眼神透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他想明日就会是结束战斗的时候了。
他将香囊放在心房处静静感受着,好像公孙巧月就待在他的身旁,而他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
这第八日坚守下来,沧州已是穷途末路,林青竹战死,意味着从东线退守沧州的所有将士无一生还,全部殉国。
就是沧州的将士也是战死了一半,可是他们却还要坚守两日。
白越第一次觉得天边的明月不再那么明亮,他的希望好像都被遮住了,前路是一片黑暗。
可是他还有退路吗?显然没有。
那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很多人将再也看不见明日的月光,所以今夜显得格外珍贵。
可岁月不饶人,杀人于无形。
第九日,晋南联军经过休整,发动了史无前例的猛攻。
而这一次南越战神慕容晓没有再手下留情,他率领的百越骑冲在了最前方。
而与慕容晓交战的白越清楚的感觉到这位战神这次仿佛浑身带着杀气。
慕容晓处于什么武境是无法定义的,因为军中的武夫境界和江湖剑客的境界其实是有出入的。
那一日与慕容晓对决时,白越的境界是剑罡第一境与第二境之间。
只是即便如此他与慕容晓依旧难分胜负,但慕容晓显然是没有耐心再和他耗下去的。
由于双方兵力的悬殊,白越不得不一人出城死守城门。
那日面对数万大军,白越突破剑罡第二境,一人曾破三千甲,杀得晋南大军望而生怯。
白越手持长剑,死死凝视着眼前的大军,可笑这三十万兵马竟然被他一人吓得不敢上前。
那一日,沧州城有一声呐喊划破长空。
“今日人在城在,谁若想从这沧州城踏过,请先吃我白越一剑。”
那一刻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有一个叫白越的少年将军,一人距敌三十万于沧州城外。
只是人力终有穷尽时,白越便是在一轮接一轮的冲击下,力竭而死的。
当白越倒下那一刻,沧州南门兵败如山倒,瞬间被晋南联军攻破。
白越最终没能带领白家军重塑荣耀,他食言了。
他甚至连死守沧州城十日的承诺也没有做到。
但他真的尽力了,他拼尽了最后一似力气,但求无怨无悔。
没有谁知道他死前想的什么,也许会是他兄长,也许会是白家军,也许会是韩小五和赵乐天。
攻破沧州南门的大军本想砍了白越的头颅吊在城门上的,但却被慕容晓拦住了。
所谓英雄惜英雄,若不是身处对立面,慕容晓倒是想认识白越一番。
可惜命运总是如此曲折,处处充满不如意。
但保住他的头颅便是慕容晓唯一能为他做的一件事了。
虽然白越只守住了九日,但其实九日便已经足够了。
令狐楚率军提前赶到沧州,此时他的大军已经从北门而入,直奔南门而来。
当城中为数不多还坚守的士兵看到“觞”字旗的那一刻,他们好像重新看到了光。
流觞的援军真的赶到了。
只见众人齐声大喊。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援军真的来了,但白越没有看到,林青竹也没有看到,所有战死的白家军都没有看到。
见流觞兵马起势,且援兵已来,萧厉虽然无奈却也不得不撤兵。
望着刚被攻破的沧州城却要拱手让人,萧厉的心中十分不甘。
因为他知道这一撤很有可能再也打不回来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上天很不公平。
在众将的连连劝阻下,萧厉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撤兵!”
未久,便见尸横遍野的沧州城再次竖起了“觞”字旗。
而黑压压的晋南联军全部向东撤离。
这一战流觞成功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