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大教堂位于涅瓦大街，就在夏宫不远处。
落日沉溺在橘色的海岸上，晚风沦陷在赤城的思念中。
叶卡捷琳娜最近常常来此，说出究竟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心安。
她俯身在神像前，聆听大主教的祷告词。
也不知故乡现在怎么样，每当清风明月入怀时，眼前总会浮现凄凉。
“主教大人。”叶卡捷琳娜声音有些干哑，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下午了。
“有什么问题吗？女皇陛下。”主教合起手中的经书，他慈祥地看着女皇。
伯爵夫人走上前，她小心翼翼地整理女皇的裙边。
“我有些想家了。”叶卡捷琳娜站起身，幸好地上摆着一个垫子，否则膝盖又要疼一天。
她披着一件紫色薄纱，裙装在紫纱下若隐若现，“你们先退下，我想和主教单独聊聊。”
等到众人退到教堂外，叶卡捷琳娜这才松一口气。
只有在主教面前，她才能难得倾诉心事。
“又想家了，这是好事啊，说明您心底有一片净土，有一片纯洁的善良。”
主教语气很慈爱，他头发早已半白，浓密的胡子像一团棉花。
他陪着叶卡捷琳娜在教堂里走动，时不时在画像雕塑前停下。
对他而言，女皇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正在努力适应皇位的孩子。
“我该怎么办，我怕有一天被故乡遗忘。”叶卡捷琳娜望着地面，许久才抬起双眸。
“您的荣光将会和这片土地结合，无论如何您已经不属于故乡了。”
主教停下脚步，不远处伫立着一个红色的圆形站台，那是沙皇站立的地方。
他低着头，对叶卡捷琳娜恭敬地说：“陛下，请您站到沙皇位置上。”
“不用了，我今天不是来训话的。”叶卡捷琳娜摇了摇头，却见主教没有回应。
她笑了起来，主教真是太固执了。
索性还是站到沙皇站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主教，“好了，您继续说吧。”
看到女皇站了上去，主教露出满意的笑容：“陛下，我年轻的时候也总是思念故乡，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我发现即便回了故乡，也没了那种亲切感。”
“为什么？”叶卡捷琳娜问道。
“因为思念的不是那片土地，而是那些人。”主教继续解释道。
“那些人？”叶卡捷琳娜喃喃道，她不敢细想。
倘若故乡只剩下自己一人，熟悉的人皆成往事。
那样的话，故乡也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更多的也只是存在心里。
“对，归根到底您是思念亲人。可是保罗皇储就在您身边，您还是多陪陪他吧。”
......
夜晚的夏宫安静得迷人。
烛光照亮每一条长廊、殿厅，贵族小姐们在月下散步。
侍女们正在整理书房，今天新到了一批小说。
叶卡捷琳娜端坐在画厅中间，她目光平静且温柔。
“保罗，画好了吗？妈妈还要坐多久？”叶卡捷琳娜打了一个哈欠，疲惫的脸上笑容依旧。
侍女端来一杯热咖啡，轻轻摆放在一旁的高脚茶几上。
“好了，您要看看吗？”保罗迫不及待地转过画板，期待着母亲的夸奖。
他的技艺明显提高了不少，人物肖像也愈发惟妙惟肖。
尤其是那双动人的眼睛，更是神态出众。
“好美啊。”叶卡捷琳娜放下咖啡，走到画板前欣赏起来。
右手轻轻抚摸着保罗的头发，像是在抚摸柔顺的绸缎。
“您喜欢吗？”保罗天真地问道，他跑到书桌旁，抱来一本厚厚的历史书。
兴奋地翻开书页，每一页都写满稚嫩的笔记。
他在181页停了下来，标题写着：罗马奥古斯都大帝。
“当然喜欢，你的作品我都喜欢，永远都喜欢。”叶卡捷琳娜蹲了下来，这样就和保罗差不多高了。
她注视着书页上的笔记，又看到了标题。
教育还是得从小抓起啊，还是得让孩子学感兴趣的东西。
“我想像奥古斯都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保罗抿了抿嘴唇，他明白这不是简单的事。
明君的想法像一点烛火，在幼小的心中闪耀。
“一定会的，妈妈支持你。”叶卡捷琳娜捏了捏保罗的脸颊，“你最近好像长高了。”
话音刚落，墙边的侍臣站了出来，像是邀功一样说道：“陛下，保罗殿下最近高了三厘米，我们会继续照顾殿下，争取让他长得高大威猛。”
听到这番话，叶卡捷琳娜无奈地笑一声。
让侍臣多嘴了吗？看不出这在亲子互动吗？
好好的家庭氛围，上来就给打断了，侍臣想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吧。
“保罗，你喜欢战争吗？我看你的沙盘上摆满了玩具小兵。”叶卡捷琳娜看了一眼沙盘。
城堡上摆着蓝色小兵，平地上摆着绿色小兵，两边各有一队小火炮。
“不喜欢，但是战争能带来和平。”保罗一边回答一边跑到沙盘旁。
他认真讲解着沙盘的局势，这是一场惨烈的围城战。
蓝色阵营守在要塞里，他们准备背水一战。
“挺好的，这个地图......蓝色方守不住啊。”叶卡捷琳娜走了过来，她指着燃烧的粮仓，“既没有水源，也没有粮食，军队缺少后勤补给，很难长久坚持下去。”
“妈妈也喜欢沙盘游戏吗？”保罗抬起头，好奇地问道。
“我呀，怎么说呢，不是特别喜欢。”叶卡捷琳娜笑了笑，“妈妈特别羡慕你，小时候就能拥有这些玩具。”
“妈妈小时候没有玩具吗？”
“没有，我那时候情况比较复杂。”叶卡捷琳娜看了眼周围的人，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宫里这些人，一个人能有几百个心眼，还是小心为妙。
一直到了深夜，叶卡捷琳娜才回了寝殿。
刚洗完澡，正走在长廊里，就看见伊万焦急地身影。
“陛下，波兰贵族叛乱了，叛军打进了华沙。”伊万拿出一封密信。
“波兰大公呢？”叶卡捷琳娜不慌不忙地拆开信。
“据说逃到了但泽。”伊万看了眼窗外，他担心战事升级。
“好，你把消息送给参谋部，明天我去处理这事。”叶卡捷琳娜半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一点都不急，心中早就有应对方案。
“是的，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