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公主府里,林今安几天没有睡着了。每次只要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赵铭,又想起那辆飞驰的马车和那个驾车的背影,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明白现在的时局不允许她放松警惕,宫里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在算计着她的身边人,接下来该怎么走还是未知数。
每当她好不容易睡着,又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一会梦见马车飞速驶向了悬崖,一会又是林今妍气若游丝地拉着她的手劝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每每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她变得越来越憔悴。
安阳公主府的下人们都很担心林今安的安危,尤其是以前侍候林今妍的几个小丫鬟,她们常常在林今安歇下后偷偷讨论对策,安神汤什么的自然早就试过了。
其中一个小丫鬟绿旖说不如让小厮买些公主喜欢的吃食来,被绿萍否决了:“连安神汤都没有用,吃食又怎么会有用?”绿凝突然站了起来:“宫里来的嬷嬷上次跟我说,皇后娘娘曾经让公主有困难就去找公主的几个舅舅帮忙,如果有亲人相陪的话公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的在理。”绿萍表示了肯定:“我听说皇后娘娘的几个兄长从前都是很疼爱娘娘的,一定也会对公主好。”
“但是,公主能不记得去找自己的亲舅舅吗?”绿旖质疑道:“公主心善,没准是不忍麻烦旁人,想自己熬过去呢。”
“安阳公主和江宁公主都待我们这样好,我们自己去找几位吕大人不就好了。”绿萍一向是大胆的那一个,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迟疑:“公主待我们好没错,但我们终究是奴婢,怎么能说出府就出府,要是给公主惹了麻烦就不好了。”这日的讨论也是没有结果。
林今安不知道这些小丫鬟们正在为她担忧着,她正思量着如果下手为强能不能阻止德贵妃下一步的举动时,程时晏突然从窗户里闪了进来,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你擅闯公主府,我喊一声你就完蛋了。”林今安冷笑道。
“我要是那么容易被抓我还敢来?”程时晏也不甘示弱。
“来的倒是挺快,”林今安挥了挥手里的信:“你那么灵活,还用得着让信鸽来送信,自己来不就好了,反正侍卫也不见得拦得住你。”
“总之今天有非常紧急的事,”程时晏没有心思和她贫嘴:“你知道西越国的那个使者吧?按理说她早就应该回西越国去了,但是我发现她返佛也回易容,现在换了个身份依旧藏在京城里。”
“什么?”林今安觉得难以置信:“还有你为什么要说“也”?”
“她那点小手段早就被我看穿了,”程时晏有点小骄傲:“瞒得过旁人,却不可能瞒得过我,所以我跟踪了她几天,发现她跟宫里的人仿佛有往来。”
林今安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她和宫里?何以见得?”
“你别紧张,听我慢慢说。”程时晏安抚着她:“我前些日子发现她频繁地去一家点心铺子,买的点心种类虽然繁多,但数量很少。而且她和那掌柜看起来很是相熟,我顺藤摸瓜地去查了那家点心铺,发现是韩家众多铺面的其中之一。”
“你是说,德贵妃通过点心跟艾米拉传递消息?”
“极有可能。”
“那...那些点心难道不是用来吃的?”
程时晏思索了片刻:“我猜测,她或许派人到宫外的点心铺子和掌柜的接头,随后掌柜的给艾米拉的点心里藏着德贵妃的指示。”
“那她看过纸条后必然会烧掉,我们一样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林今安失望道:“光知道这个怎么能给德贵妃致命一击呢?”
“这就需要我们都认识的一个不能离开大周的人了。”程时晏狡黠地笑道:“其实你也有想到,对吧?”
“何梵宇?”林今安摇了摇头:“我是想过利用他摸清西越国的那条线索,但是他真的会愿意配合吗?好歹那也是他的母国啊!”
“公主,和一个合作最先要明白他最渴望、或是最在意什么,”程时晏从容道:“凭我对何梵宇的了解,他其实对他的父王和国家没有多深厚的情感,他最在意的无非只有他的母妃罢了。”
“你是说,我可以允诺他事成之后把他的母妃接到大周好生照料?”林今安恍然大悟,却后有了些顾虑:“但是怎么能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随意允诺呢?”
屋内的气氛一度冷了下来,程时晏缓缓开口:“其实,我有去西越国走一趟的打算,你说的这些并不完全没有可能做到,只要他母妃想,剩下的交给我。”
“可那毕竟是西越国,”林今安吃惊地看向他:“太危险了,不行。”
“公主,我只是贱命一条罢了,不用为我担心。我从小就被训练做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有几次的危险公主您都难以想象,所以无所谓的。”程时晏又变回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等等,”林今安心中的秘密快要无法掩饰了:“其实本宫瞒了你一件事,你先别走。”
“嗯?”
“如果本宫说,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有牵挂,无法再肆意潇洒地游走于江湖,你还愿意听吗?”
“我本来就有牵挂啊,”程时晏笑道:“但说无妨。”
“其实...本宫好像知道你的身世了。”林今安感觉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你之所以查不到多的消息,是因为你是魏老将军的儿子,他和夫人当初生下一对双生子,我也是看到一个和你过于相像的人才起疑的...”
程时晏的表情和动作同时凝固了,他呆呆地看着林今安,眼里是一种比难以置信更复杂的情绪。
林今安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到了,但她不好马上穿鞋下床安慰他,只能柔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对他们说任何关于你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回你,但是应该由你自己来决断。”
“无妨。”程时晏很快就恢复了原状:“毕竟我小时候的记忆都所剩无几了,对他们也算不得是真的有感情,算不上什么牵挂。如果我能顺利从西越国回来,那就...再考虑考虑。”
“等等,你方才说你已经有牵挂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去西越国?”林今安死死盯着他,好像这样他就不会离开一样。
“这个,算是以前偷你那些东西的补偿吧。”程时晏已经走到了窗边:“你保重,我过些日子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