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脑袋秀逗啦？没听见我说话吗？”
秦末明连忙回过神来，看见王建华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捏着一沓红票子。
“给我的？”秦末明一愣。
“给你的。”王建华撇了撇嘴。“怕你晚上没地方住，睡学校里被女鬼给抓走了。”
话音落下，秦末明的脸刷得发青，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一样。
“逗你玩的！靠！”王建华一把将钱塞到秦末明手里。“上次帮我考托福考试的钱，我爸今天刚托人查成绩，119分，可以啊，差一分满分了。”
秦末明生硬地点点头，生疏地数着手里的票子，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以至于紧张到把钱拨到了地上。
“一千块，算我欠你的，我还跟我爸说你在学校帮了我大忙，让他打电话给校长，让学校把你之前的处分一笔勾销。”王建华说。“真够吓人的，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觉，还好事儿成了，不然我爸发现了得打死我，你以后也再别想出国了。”
“我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美国学校要我。”秦末明弯腰捡着钱，一边小声嘟囔道，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秦末明这才知道学校愿意网开一面的原因，原来王建华老爹替自己说话了。不过他顿时也释然许多，是啊，他叔叔婶婶值几根葱？再无礼撒泼能有大把的钞票顶用？
“对了，宋雨竹呢？”秦末明想起重要的事，连忙问道。
“不知道。”王建华看了看不远处的楼梯口。“下午出事后就被一群老师围着，我连校服都没机会给，后来好像是送去校长室了，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哎。”秦末明叹了口气。
“你叹气干嘛，我看你往人家脸上泼墨水的时候可没有一点负罪感。”
“我怎么知道罐子里装的是红墨水？”秦末明脑一抽喊道。
“这和红墨水有什么关系——算了，不提这事，反正过去就过去了，你身上也不止这一件黑历史。”王建华一脸闷闷不乐。“倒是我快要没机会了，马上要毕业了，我还没机会跟人家表白。“
“表白不是很简单，捧一束花走人跟前说不就好了，玩什么英雄救美？”秦末明衰衰地问。
“你可真是没救啊，秦末明，表白哪有那么简单，就好像有人看上我是因为我家里有钱一样，爱情哪有那么物质狭隘？”王建华说。
爱情可就是这么物质狭隘，秦末明没好气地想，你王建华要是没钱，值得自己今天去堵上学业赴汤蹈火？可这么想他又无比的难受，他忘不了宋雨竹今天狼狈的样子，估计她会恨自己一辈子吧？
其实秦末明并不是一个顽劣的人，所以做起坏事来压力格外的大。
“我走了。”秦末明心里有些难受，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会。
“校门在另一边。”王建华说。
“......我去厕所。”
“厕所有鬼！”王建华很没眼力见地说。“还记得咱们佳慧中学的传说吗，我爸捐款的时候问了，这学校建在一个女鬼的墓地上面的，因为墓地便宜。白天学校里人太多阳气太盛，所以晚上的时候这女鬼就出来害人了。”
“靠，你有病啊！”秦末明强忍着泪水，骂道。
“这是真的，我可没开玩笑。”王建华嘟着嘴。“学校最近可有好几起失踪案件了，几个干夜班的清洁工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着人。”
秦末明浑身发毛，走廊尽头的灯灭掉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荧光标还亮着光，看上去阴森森的。于是他顾不得尿意，转头跑出了教学楼。
“哈哈哈哈，你个胆小鬼，怎么这么怂啊，还怕鬼——”王建华的讥笑声在身后回荡，可秦末明却不在意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打开锁，然后骑上自行车，飞一般地出了校门。
在离开学校的那一刻，秦末明感觉仿佛有一个身影在黑暗里望着他。
想到这里秦末明骑得更快了。他穿过校门口的停车场，看见不远处校长办公室还亮着灯，叔叔阿姨估计还在里面。
一定不会有下次了，秦末明想。马上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远走他乡，一劳永逸地离开这个地方。
至于去什么地方他还没想好。嘉慧中学的学生毕业后大部分都会出国留学。秦末明什么都不好，唯独英语成绩还不错，于是婶婶便托人在这方面大作文章，替秦末明申请了很多美国大学。婶婶觉得既然秦末明高考没有希望，不如弃考出国，也算对秦末明的爸妈有个交代。
而且如果秦末明能申请到美国大学，那么证明他们家秦一鸣也同样可以，如果不行，秦末明还可以迟一年和表弟一起高考。
可惜美国大学似乎并不中意秦末明的英语能力，到现在还没有一所大学愿意录取秦末明。每天婶婶都会催秦末明检查电子邮箱，可收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拒信，就连那些叫不上名的野鸡大学，都以“出勤率”过低为由拒绝了他的申请。同样的内容读多了，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秦末明也开始焦虑起来，担心起自己未来的去处。
秦末明从记事起就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从未见过自己的爸妈。这倒不是因为秦末明没有爸妈，他们在国外工作，偶尔会往国内寄几封信，说说最近的工作情况，附带一笔秦末明日常开销的生活费。
虽然秦末明平日里一副哀愁的样子，但他并不想念自己的爸妈。秦末明连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叔叔婶婶说他们是搞研发的科学家，对秦末明也寄予同样的厚望。可秦末明却丝毫没有认真学习的动力，如果连自己的亲爸妈都不关心自己，他还有什么必要去思念对方呢？
秦末明有个表弟叫秦一鸣，和自己上同一所学校。一开始叔叔婶婶让秦一鸣以秦末明为榜样，认为秦末明有他父母的优秀基因，成绩必然差不到哪里。后来秦一鸣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叔叔婶婶又开始让秦一鸣和他表哥保持距离，认为是秦末明爸妈的优秀基因“正正得负”，在秦末明身上发生基因突变了。
秦末明对叔叔阿姨的基因论很是感兴趣。他对自己一直都没什么要求，许多同学羡慕秦末明一天到晚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其实他什么都干不了，没事了只能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发呆。
如果秦末明真像叔叔阿姨说的那样基因突变了，那一定有什么特异功能没有开发出来，也许他某天真会像彼得·帕克一样飞檐走壁，或者像闪电侠一样来回瞬移。那时不管是副班长林靖柔，还是不可一世的王建华，都会用惊羡的眼光望向自己。
想到这里秦末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幼稚的想法不切实际，但只要有朝一日自己能看到王建华吃瘪的表情，那他就感到十分甚至九分的快乐。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一个人过的很孤独的？
也许是宋雨竹吧，当秦末明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回避自己，而是在全班异样的眼光下，直接坐在了自己旁边。
秦末明这辈子从没有离哪个女生这么近过，他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还能闻到校服上薰衣草的清香。
可惜第一节课郭老就让秦末明跟小矮个杨青青换位置了。杨青青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秦末明到现在还忘不了那男生嘲讽的目光。
想到这里秦末明十分丧气，也许不是郭老，自己还能和宋雨竹当上朋友。
秦末明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去，现在兜里有整整一千块钱，这笔钱足够他在网吧包夜半个月，足够他去市里最豪华的香格里拉酒店过夜，也足够他在英雄联盟这款游戏里买整整五十个皮肤。
这笔钱对王建华来说无足轻重，可对于秦末明来说，却是个十分夸张的数目。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大喝。
“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