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偱三人连夜驰骋,待天明时分,已踏入了中山地界。
中山一国由北狄鲜虞部落所建,因城中有山故而得名。
鲜虞地薄人众,加之能征善战,逐年不断扩张,在北地强盛一时,有千乘之国的威名。
三人沿途一路无话,对昨夜之事均是嗟叹不已,谁也不愿再开口提及。
遭遇昨夜变故,刘偱心中郁郁难释,暗想这狤图一教不知什么来历,竟以人身试药炼蛊,无端残害人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勾当,真是邪崇无比,心中自是愤恨不已。
三人一路北行,沿途刘偱问及此行目的,公主心潮低落,便以冷眼相斥,刘偱只得作罢。
又骑行了大半天功夫,来到了一座小城。已是晌午时分,三人均是人困马乏,便入城寻了一家客栈,住店歇息。
入店落座后,店家奉上酒食饭菜,公主草草吃了两口,便回客房歇息去了。
刘偱也无甚心思吃饭,见公主离开,便想向刑媸打探此行去往何地。但还未待他开口,却听得旁边响起了一声粗犷的的嗓音:“郝老六!你他娘说是不说!”
这嗓音奇大,声若撞钟,惊扰了不少客人,刘偱侧头瞧去,只见邻桌一魁梧汉子正对着迎面而坐的中年男人厉声斥喝。
魁梧汉子横眉怒目,一脸匪气。中年男人则作商贾打扮,被人怒声诘问却是处变不惊,依旧举杯作吟,倒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精瘦干练男子望了众人一眼,出声劝解:“莫大有,你小声些!郝六哥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被称作莫大有的魁梧汉子一脸睥睨,扫了一遍众人,众人皆惧其威,纷纷埋头吃饭。
莫大有一脸得意,回头说道:“你这土串子怎么也帮着郝老六说话,老子正在莳花阁快活,却被郝老六唤来此处,来了之后却又不肯说是何事,这不是在玩弄我莫大有吗?”
这时,郝老六冷哼一声:“这是坛主之令,你敢不从!”
莫大有听闻此言,跋扈之状瞬间消于弥形,顿时默不作声。
郝老六见两人神色颓丧,长吁一声,说道:“也罢,今日告诉你们也无妨。”
两人又是一喜,便伸长了脖子,凑向了郝老六。
随即,郝老六压低声音,向两人一阵窃窃私语.
虽然两桌只有咫尺之遥远,但刘偱只隐约听得什么鬼方神树、夺取圣果的只言片语,加之他并无心窃听,便不以为然。
回头看向刑媸,却见她神色凝重,正要开口相询,刑媸却说身体困倦,便匆匆起身,回房休息去了。
待刘偱一觉恍惚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只觉得房中憋闷不堪,再也无心睡眠,便起身推门而出,走向了客房后的庭院。
来到庭院,只见园中怪石林立,花草成荫,宛如世外仙境,着眼瞧去环山衔水,动静分明,更是一番景致。刘偱见此园布局清雅超逸,心中不禁暗叹不已。
穿过曲径回廊,来到一处水榭前,却见榭台早有一人,正背向刘偱,仰头观望满天星斗。
听到有人来,榭台之人转身望向刘偱,随后开口问道:“刘公子也未曾歇息?”
刘偱走入榭台,看清了此人面目:“原来是刑媸姑娘!”
月色袭人,皎洁清辉映在刑媸身上,如出尘脱俗的画中人儿,刘偱看的差点失了魂,幸得他自持稳重,转瞬间就已定心回神,只是盛景美人当前,心中却有些羞怯,便讪讪说道:“姑娘雅兴,知晓借月赏景,我乃愚钝之人,竟不知其中会有此等妙处。”
“我哪里懂得借月赏景,只是心中忧闷,不能入眠罢了。”
刘偱自然不便问其何事忧闷,正欲胡乱猜想,却听刑媸问道:“公子可知我们此行去往何处?”
“正要请教姑娘。”刘偱早就想知此行目的,只是公主一直闭口不说,如今听到刑媸问起,便借机探询。
“我告知公子之后,还望公子勿要见怪。”
“岂敢!姑娘但说无妨。”
刑媸靠近刘偱,轻声说道:“此行目的不是别处,正是我族故地,鬼方。”
刘偱见此行一路向西北而行,途中又有刑媸相随,也曾揣测过此行目的是前往鬼方,如今亲耳从刑媸口中得以验证,心下并无诧异,只是不知刑媸以何言相诱,能让公主轻身奔赴鬼方。
刑媸小心观望刘偱神色,发现无异后,继续说道:“之前相求与公子,得知公子身不由己,如今我贸然假挟公主之命,驱使公子前往鬼方,其中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刘偱心想此女处心积虑让自己前去鬼方,却不知为了何事,自己凡夫俗胎一个,又身无长技,如何能帮到她,不禁心中疑惑连连。
刑媸见刘偱沉吟不答,神色寞然,说道:“我自知此番贸然行事,有些强人所难,如若公子不愿前往鬼方,我明日自会与公主相说,公子宽心便是。”
“姑娘见外了,姑娘相求我岂有不应之理,只是……”
刑媸心头一喜,追问道:“只是什么?”
刘偱长吁而道:“此去鬼方凶吉难测,公主乃是千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我……”
“她很重要吗?”
刑媸身披银月清辉,一双剪水秋瞳看向刘偱,只瞧得刘偱心慌意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刑媸呆看了一阵,做声轻叹,自顾说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随后指向水榭旁的靠椅,说道:“公子请静坐,其中因由待我细细相告。”
刑媸转身走向榭台临水一面,向着月光,娓言而起。
鬼方一称的由来,是因为鬼字在当地族语被称作“忽牙黑”,意为槐树,而方是小国的别称,所以才被外人称之为鬼方。
鬼方地处渭水以北,西至拼拢,东及太行、常山之间,环伺中原以北。商王武丁在位时期,出兵讨伐鬼方,鬼方部族大败,其部族便开始远遁迁徙,之后便衰败不振,只有少数部族在鬼方境内藏匿避居,不为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