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我驱车到机场接机,透过玻璃门看着老崔从手扶电梯下来,他背着大旅行包,手里拉着行李箱,戴着副墨镜,瘦高瘦高的,浑身透着帅气。他叫崔健明,是名刑警,高中的时候是我们班的班草,那时候别提有多少女孩子追,可惜单身到现在。我俩自从参加工作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一直通过社交软件和电话联系,今天再次见面样子倒是一点没变。老崔老多远就喊道:“凡哥!”我回应:“在呢在呢!”我们把行李放回家里就去烧烤店喝酒。
“怎么这么突然?来度假也不提前说一声。话说你们刑警的假期不是少之又少吗?”我问道,“我不是来度假的,我和上面申请调到龙衔市公安局工作 ,以后可能就在这儿定居了。”老崔笑着说,“为啥到这来呀?在内地工作不好吗?”我问道,“到这儿来工作多好啊,可以吃到正宗的椰子饭、文昌鸡,工作之余还可以看看美丽的大海。”老崔边吃边说,我喝了口酒道:“都说大海是个美丽又危险的地方,但我觉得,如今的大海更多的是危险”,“行了行了,别扫我的兴呀,来!喝酒喝酒!”老崔举杯打断我。我给老崔讲述了近半年海洋发生的事情,他听完后一脸惊讶,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没想到半年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怪不得你说辞职就辞职,我还以为你年纪轻轻就要安享晚年了呢!海边那两起溺亡事件在来之前我也听说了,说是死得很奇怪,具体奇怪在哪我现在也不知道,明天我就去公安厅报道,如果有可以透露的消息我再和你说。”我举杯敬老崔:“好!”
次日老崔一早去了公安厅,我带着自制的水下探测仪器去海边——一个综合了温度传感器、盐度传感器、溶解氧探头的海水监测设备,都是我在网上面买来自己组装的,仪器类似于一个正方体,我在仪器外围安装了防水橡胶圈(类似于游泳圈),一方面降低了仪器电池进水的概率,一方面可以让仪器悬浮在海面不至于下沉,仪器的底部我也安装了4枚微型防水摄像头,在设备的侧边还有一条牵引绳。由于设备比较重,我直接把车开到了沙滩上,下车拖着仪器往浅滩走,因为时间比较早,前几天海滩这儿又出了事,所以几乎没有这么早来赶海的人,除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老刘,这不,前面那位身着保安制服,手里拿着垃圾夹和塑料编织袋的精干老人正弯着腰拾取海滩边的垃圾,这些垃圾大多是夜间被海浪冲上岸的,白天旅客产生的垃圾都会由专门的清洁工进行清理。
我上前招呼道:“刘爷,又这么早!”
“是小凡啊!又来折腾你那仪器啦?”
“是啊刘爷,反正在家待着也没事可干!”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啊!”他夹起一个塑料瓶,“行,你慢慢来,你干的是正事,垃圾我也捡得差不多了,先回去了。”我和刘爷点头示意,将监测仪推入浅滩,把写有“海洋监测设备,闲人请勿靠近”的木板固定在仪器上,然后把牵引绳栓到就近裸露在外的礁石上就往回走了,监测仪每个小时会自动传输一次数据到手机上,我也不用太上心。
自从辞职后,我一直保持着监测海洋环境的习惯,这也是我调查的一部分内容,虽然没有特别专业的设备,但是也足够粗略测量海水的变化。周围的一些人调侃说我得了职业病,但我心里却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动力驱使着我去做这件事,海底大鱼的集群、海难的频发以至于我哥哥的失踪,都指向一件事——海洋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下午五点半我在龙衔市公安局门口等老崔下班,老崔急匆匆的从办公楼里出来,一上车就说到:“两名死者是上个月月初一起出海打渔遭遇海难的渔民,死者的具体身份我不能透露,我看了尸检报告,二者的死亡时间都是距被发现的24~48小时内。”
我有些诧异:“两人都是在月初遭遇的海难,但是一具尸体在那月的中旬被发现,另一具尸体却在次月的中旬被发现,而且死亡时间却没有超过48小时,这不太合理呀!”
“而且你猜怎么着,”老崔接着说,“二者的死因并不是溺水,”
“你的意思是他杀?”我沉吟着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经过法医的判断,二人皆是死于一种日常生活中比较罕见的突发性疾病减压病。”老崔这时候也皱起了眉头。减压病又被称为沉箱病,其只会在相关的高危行业中出现,比如战斗机飞行员或者深海潜水员。我们知道,海水的深度每增加10米,就会增加一个标准大气压。人体血液溶解空气的能力会随着压力的增加而增加。如果一个人从水下深处快速回到海面就会导致减压过快,溶解在人血液和身体组织里的气体会迅速形成气泡,阻碍甚至堵塞血液的流动,最终造成死亡。
“如果是减压病的话,有没有可能是人被漩涡卷到了海底深处,失去意识后自由上浮造成了死亡?”我问道。
“有这种可能但是概率极低,如果因肺部呛水失去意识在那种环境下已经基本上算溺水了,而且法医解剖后在死者的肺部并未发现大量水,口腔及鼻腔也没有泡沫。”老崔顿了顿,“最让我们感到疑惑的是两名死者背后那四道一模一样的新鲜抓痕。”
“抓痕?”我更加疑惑了。
“对,四道相互平行的抓痕,就像咱小时候和隔壁村女生打架,那女生在我们胳膊上留下的抓痕一样,当时你哭的老惨了。”老崔笑着说道。
“行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和她抢吃的,然后拉我垫背,我胳膊上的抓痕现在还在呢!”我撇了一眼老崔。
“这个抓痕伤口比较深,其中并没有任何动物的组织物,局里已经立案,刑侦队支队长命令我们继续调查下去。”老崔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刚到这儿就接到了这么匪夷所思的案子!”
我沉默了会儿,然后发动车子,往回家的方向开去。
早晨我叫上老崔一起去回收放在浅滩的设备,他大叫一声:“前面是不是躺了个人!”我往海滩看去,在靠近我放置设备的地方确实躺着个人,我们飞奔过去,“是刘爷!”我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刘爷张大嘴喘着粗气,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握着垃圾夹,我趴下不停地喊着刘爷,可见他一小会儿便没了气息,老崔意识到可能是突发性心脏病,就开始给刘爷做心肺复苏,救护车来后我们帮忙将刘爷抬上了担架,老崔让我留下自己跟着车去医院。
我望着救护车远去,心里暗暗祈祷着。我回收了监测仪,便回到家中一边等着医院那边的消息,一边查看监测仪录下来的视频,其中一个微型摄像头录下来的画面出现了轻微的抖动,我放慢了视频的速度并点了暂停键,看到的画面让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个灰色的模糊人形身影在画面中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