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把鱼叉递给我。”
“接着!”
老大半蹲在船沿,举高手臂,叉刺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弟弟在老大右侧打着手电照向平静的海面,眼睛跟随着老大的目光仔细的搜寻。只听“嗖”的一声,鱼叉透过海面,正中大鱼面门,鲜血随着大鱼的扑腾向小船四周蔓延开来。“过来搭把手,快!”弟弟迅速将手电固定在头灯帽上,就去抓摇晃的叉柄,大鱼半条身子被拖出海面,“是条金枪鱼!”弟弟脸上露出欣喜,“先弄上来再说!”老大喘着粗气说道。突然小船一阵剧烈摇晃,弟弟差点跌入海里,老大手里的鱼叉也脱了手,“有东西在撞船!”老大顺势弯腰抓起另一把鱼叉。弟弟有点不知所措,慌忙抓住船沿,灯光扫向海面——只见刀片般的鱼鳍割开海水,在小船周围徘徊,“是鲨鱼群!”弟弟吼道。附近的鲨鱼似乎是闻到了散布在船周围的血腥味,他们集结在一块儿,都想来分一杯羹。老大已经做好了叉鱼的准备动作,势必要和这群不速之客较量一番。这些露出海面的锋利鱼鳍逐渐聚拢成一个圆圈,在船的一侧形成一个漩涡,眼看漩涡越来越大,老大意识到不妙,赶忙去启动船尾的挂浆机,可试了好几次,螺旋浆并未发出任何动静,“发动机熄火了!”老大脸上挂满了紧张与无奈,他看向弟弟,弟弟已经瘫坐在船沿,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老大抓住弟弟的胳膊:“相信我,一块跳!”兄弟二人一齐从小船的另一侧跳入海里,在落入海中的瞬间,弟弟看到了让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震撼场面——庞大的鲨鱼群在海底聚集、旋绕,数量得有上千只。露出海面的鲨鱼鳍只是数千头鲨鱼中的冰山一角。顷刻间,小船便被巨大的旋涡吞噬……
我从一股子窒息感中惊醒,已经记不清这是哥哥失踪10年后的第几次噩梦了,每当回想起那晚的遭遇,我都心有余悸,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观,甚至有点诡异,旋涡的引力将我往下拖,我基本上没有什么挣扎也挣扎不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蔓延至全身,灌了几口海水后我便晕了过去。再后来我朦胧中感觉有一双粗壮的大手把我从海水中拉了出来,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9岁那天的下午,我和哥哥出海打渔,那是我第一次坐船,第一次出海。当时很贪玩,我趴在船沿的木板上伸手去够波光粼粼的海水,结果失足落入了海中,深蓝的海水溢入我的眼帘,我在海水中翻滚了一圈,然后一双大手就把我揪出海面来,我坐在船上哭泣,哥哥也坐在我面前,温暖的大手搭在我的头上安慰道:“总会落一次水的,没入过水,怎么来打渔呢?”随后便笑出了声,我看哥哥笑我也跟着笑。现在的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醒来后我已经在岸边了,海浪一遍遍的拍打着我,朝阳也从海岸线上缓缓爬了上来,我以为哥哥也已经上岸,就朝周围大声地呼唤他,可是一直到10年后的今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拉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落在脚上,一股暖意涌上全身,从梦中带出来的寒意有所缓解,我伸了个懒腰,接起电话,电话对面是位年轻女性:“是苏先生吗?海边又漂上来一具男性尸体,您要来现场看一下吗?”我披上夹克衫就往海边赶去。
正值龙衔市的秋季,海风裹挟着大海特有的咸腥味朝我脸上扑来,前面沙滩上已经围了一群人,人群的边上一位漂亮的女士向我招手示意,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还没到她跟前就听到她说:“苏先生您可真够快的,电话挂断还没5分钟!”“彼此彼此,记者比警察先到”,出于礼貌我和女士握了握手,站在我面前的女士叫林书莲,是海南当地的一名记者,上个月我和她在另一起海上浮尸案案发现场认识的,我俩交流过后互相答应发现浮尸第一时间告诉对方,便互换了联系方式,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我推开人群向浮尸走去,尸体已经被人抬到沙滩上了,尸体身着连体迷彩下水裤,一只手戴着防水橡胶手套,另一只手裸露在外,看样子应该是个渔民,年龄大概有30来岁,其脸部没有出现丝毫浮肿,就像睡着了一样,林女士在我后面问道:“是你哥吗?”我摇了摇头,就起身穿出了人群。此时,警笛声也从不远处传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和林女士告了别,径自回家去了。
我叫苏郁凡,今年27岁,10年前我刚刚高考结束,大学考到了本地的海洋大学,本科毕业后我当了一名海洋环境监测员,半年前辞职。在这半年的时间内,海上陆续发生了诸多海难,不论是途经的大型货船还是打渔的小型渔船,出事的船只不计其数,几乎无人生还。让人们费解的是有时候在靠近海岸的地方也会出现大型漩涡,索马里海岸、中国南海岸、越南下龙湾……这种漩涡并不像由科氏力产生的“中尺度漩涡”一样可以持续几个月之久,经过调查其平均的“寿命”只有1~2天。漩涡产生的原因也被查明——海底大型脊椎动物的集群。10年前海底的场景历历在目,我遂辞职着手调查起了海洋发生的怪事,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哥哥失踪的线索。
上个月中旬,一具男性尸体在海边被游客发现,发现的时候尸僵已经缓解,说明至少死亡24小时以上,奇怪的是尸体表面并未发生特别明显的变化,就像睡着一样,死因是溺水窒息。我猜测这次的尸体情况应该和上次一样,可惜我看不到法医的尸检报告,也无法进行更深入的了解。这两次海边溺水事件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不安,两次前往现场,我既期待又害怕看到熟悉的面孔,在看过现场后我又会因为没看到熟悉的面孔而感到失望,也会为溺亡之人感到惋惜。
晚饭过后我独自走在小区楼下溜达,一通电话让我感到惊喜又意外:“凡哥!我老崔,明天早上8点的飞机来龙衔,到地儿了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先不说了哈,明个儿见面聊!”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这人向来如此我也习惯了,毕竟是发小,甚至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我溜达到海边,岸边的灯火照亮了沙滩,一层一层的海浪悄悄地往沙滩上叠,海风依旧带着大海特有的咸腥味往人脸上扑,我裹了裹外套,脑海里涌上万千思绪……